凌晨落地米蘭。
下了飛機，行李被助理放在推車上，周今衡慢步往外走去，一邊翻動著手機螢幕，找到舒妮的微信。
裡面空空如也。
沒有半條資訊。
他走了，她應該高興。
少了一個可以約束她的人，她可以肆意跟著蔣辭那群人去喝酒通宵，自然不會想到他。
關閉手機。
周今衡將手機放進了大衣口袋中，跟著助理上了車子。
來這裡的確是為了工作，可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避開舒妮。
二人同住一個屋簷下快半年了，周今衡理應一直將她當妹妹看待，可自從那次喝醉了後，周今衡不斷想起被舒妮擁抱的溫度，他很久沒被人好好擁抱過了。
那個擁抱對他而言很珍貴，卻又不該出現。
“周總，明天利普的春季秀，您要參加嗎？”助理幫他整理著行程，知道周今衡個不愛社交的，一些不必要的活動更是能推便推掉了。
周今衡按著太陽穴，並不想參與這樣無聊的活動，開口便要拒絕。
可不找點事情做，思緒總是要往京北家中那個人身上飄去。
周今衡：“參加。”
助理有些驚訝，卻沒有多說什麼。
從賀崇那裡聽說，自從周總家裡住了個小姑娘後，一向不近人情，冷淡疏離的周總就變得有人情味多了，這下看來是真的。
到達酒店，周今衡將行李置放好，轉身進了浴室。
熱水從頭澆到尾，面板被寸寸打溼，溫度驟升，髮梢上的水滴落在面上，被淹沒的窒息感讓周今衡暫時忘記了其他事情，可又像是回到了那天的大火裡。
他衝進去，試圖將周今止救出。
可是太晚了。
實在是太晚了。
他害死了自己的弟弟，唐清卓那些人說得沒錯，他是一個千古罪人。
一個罪人，更不該妄想今後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更不該有感情。
擦著頭髮坐在客廳，周今衡翻動著朋友圈，最醒目的往往便是舒妮的，自從加了她的微信，她隔三岔五便要發朋友圈，不是自己的照片，便是美食。
周今衡不懂這些，直到賀崇告訴他，這是分享生活。
可今天舒妮分享的不是生活而是人。
是一個穿著灰色毛衣與大衣的男人，周今衡一眼便認了出來，是蕭琛。
是經常送舒妮回家的蕭琛。
舒妮配文：【秀色可餐。】
照片裡還有一桌子好吃的。
不知是說人，還是說食物。
很快底下的評論便擠滿了。
蔣辭與裴初淮向來就是沒正經的，哪怕對著舒妮已經足夠剋制了，可話裡話外還是不乏有調戲的嫌疑。
蔣辭：【這是在琛哥家？妮妮這是好事將近了？】
舒妮在下評論，【噓。】
就算再遲鈍，恐怕也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了。
就連裴初淮也跟著發了個壞笑的表情：【琛哥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會帶回家的。】
可這條朋友圈下，卻沒有蕭琛的評論。
周今衡放下手機，約莫猜到了，舒妮遮蔽了蕭琛，或許是怕他看到這些人的撮合與揣測會不舒服，所以才這麼做。
可他看到了，同樣不舒服。
甚至不想再看下去。
便開啟舒妮的微信，選擇了——不看她的朋友圈。
-
吃完一桌子好吃的，舒妮才將一整天的食慾補了回來，她擦了擦嘴角，望著蕭琛的目光中多了層痴迷味道。
“蕭琛哥哥，原來你手藝這麼好，深藏不露？”
蕭琛起身整理著碗筷，看舒妮的眼神就像是看妹妹一樣寵愛，“怎麼，說得像是在二哥那裡他虐待你了？”
“不是。”舒妮雖然在因為周今衡出差的事情生氣，可心裡是明白的。
周今衡不是自己的親人。
她也是借住。
哪怕最近他們的關係好了很多，卻也不是真正的親人。
對他而言，工作自然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小叔叔總是很忙，何況家裡都是阿姨做給我吃，跟你做的是不一樣的。”舒妮說這話時很誠懇，目光柔軟清淺，如同一條小溪，溪面波光粼粼，流淌的都是面前這人的愛意。
可惜蕭琛看不到，只當是舒妮貪吃，“那之後你想吃都可以過來，隨時歡迎。”
舒妮咬著吃冰淇淋的勺子，“真的嗎？”
“真的，可是醫生說了你最近不能吃生冷的。”蕭琛伸手將冰淇淋拿走，“一口，已經過分了。”
“再吃一口，真的，就一口。”
舒妮起身去搶，踮著腳，抬高了手臂，可蕭琛太高了，約莫有一米八九左右，手臂又長，只要不想被舒妮搶到，她就算站在椅子上都要費好大一番功夫。
蕭琛按著她的腦袋，“好了，等你好了再吃，快去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去。”
一聽到要回去，舒妮立刻蔫了下去。
“我不想回去，那麼大個房子就一個人，我害怕。”害怕是假的，舒妮拿出了耍賴皮的功夫，“要不然讓我留下吧，等小叔叔回來的時候再讓我過去。”
蕭琛拒絕得乾脆利落，“不可以，雖然我拿你當妹妹，可留宿在這裡如果讓別人知道了，要怎麼想你？”
在這點上，蕭琛的界限感是明朗的。
舒妮靠著餐桌，低頭咕噥，“我又不在意。”
“那也不好，女孩兒的聲譽是最重要的，知道嗎？”蕭琛彎下腰來哄舒妮，長而卷的睫毛輕輕斂著，瞳孔下盡是柔意，“聽話，我送你回去，你要是害怕，睡之前就給我打電話，我等你睡著了再掛。”
“真的可以嗎？”
這對舒妮而言簡直就是意外之喜。
從前她做夢都不敢想可以跟蕭琛打電話見面，甚至同桌吃他做的飯。
兩家關係並不親密，他完全可以不理會自己的。
蕭琛抬手摸舒妮的頭髮，“當然可以，為什麼不可以呢？”
這個樣子，便如同那年大雪紛飛的年末，一家人其樂融融招待來賓，唯有舒妮不合群，不想參與這份熱鬧，便一個在房間喂自己的小金魚。
午飯時間才下樓。
等回去時，金魚卻死在了魚缸裡。
她大鬧一場，所有人都在背後指責她不懂事，只有蕭琛去而復返，不僅買了新的金魚回來，還單獨給了她糖果。
哄她的時候，也是這般輕聲細語，“金魚買回來了，不要哭鼻子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