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將手放在她的後脖頸，推著她跟著自已的方向走，男人看起來比何葉大一點，穿著一套白色運動套裝，袖子和褲腿的側邊是紅色條紋，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幹淨。
不知道的同學看到真以為是她哥哥來接她回家，實際上男人的力道很大，她根本掙脫不了。
何葉被帶進了一條巷子，是通往網咖的方向。
她在心裡想了無數個被帶過來的理由，直到看到巷子的盡頭，坐在臺階上的周萬安，一切困惑才有了答案。
他雙手耷拉在腿上，手機的光反射在他臉上，忽明忽暗，讓人看起來陰晴不定。
晚上他回到學校的時候，都在瘋傳造謠的人已經被抓到了。
仔細問了王浩宇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聽到腳步聲，周萬安按滅了手機，起身雙手插進褲子口袋裡，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走過來的人。
捏著她脖頸的男人鬆開手的同時將她一推，整個人向前踉蹌了幾步。
“你心裡清楚我找你是幹什麼的吧？”
何葉站穩後，眼睛看向別處，不作聲。
“兩條路，自已去給她道歉，或者我幫你把事情鬧得更大一點直接退學。”
周萬安不緊不慢的從臺階上下來，走到她跟前，何葉身後的光打在他身上，只照到了半張臉。
何葉抬頭，看不清他的眼睛，但能感受到他的怒氣一點一點的上升。
“我沒錯，為什麼要道歉。”
“是嗎？”
周萬安將手機裡的影片放到她眼前，何葉原本鎮靜的表情肉眼可見的不攻自破。
怎麼可能會查到自已，明明做得這麼隱蔽。
周萬安看著面露慌張的她，一步步逼近她，她一步步的往後退。
“不可置信？你這點小伎倆別人看不出來，我會看不出來？你知道十班的那兩個蠢貨看不慣她，拍了她照片後發給了她們，然後自已美美隱身，我說得對嗎？”
何葉退到了牆邊，無路可走。
“對，是我做的那又怎麼樣，你以為這個就能威脅得了我嗎？事是她們兩個做的，跟我有什麼關係，而且都是她自找的，憑什麼她運氣那麼好，輕易的得到這麼多老師的關注，她休想再拿那個破獎在學校耀武揚威…”
周萬安咬著後槽牙，提起她的領口，將她重重的抵在牆上。
“我從來不打女人，你要是再動她一下試試看。”
何葉攥緊雙手，感覺按在自已脖子上的勁越來越大，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是去當眾道歉，還是退學，你自已想清楚。”
周萬安說完後鬆開手，向後退了幾步，走到帶她過來的那個男人身旁，跟那人碰了一拳。
兩個人正準備往前走，周萬安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轉身對她說。
“奧，對了，聽說你爸最近在評職稱，那家醫院周家還是說得上話的。”
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揚長而去。
父親是人民醫院的醫生，母親是大學老師，何葉不敢想象這件事要是讓他們知道了，會是怎麼樣的結果。
回到家，屋子裡像往常一樣寂靜無聲。
聽到門口的動靜，王麗背對著門坐在沙發上，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自已女兒回來了，她看向電腦的右下角。
“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功課在學校寫完了嗎？”
何葉沒有出聲，將鑰匙放在了玄關上的收納盒裡。
“桌上有給你洗好的水果，吃完快去學習。”
王麗說完看著電腦上的課件，時不時修改一下，何葉走進廚房，斷斷續續的傳來水流聲。
“對了，這個週末，家教老師來試講，你等會把你們班現在的課程進度什麼的跟她溝通一下。”
進門還沒喘口氣，一個接一個的資訊狠狠地向她拋過來。
“你跟她說不用來了。”
“[不用來]是個什麼意思？”
“你聽不出來嗎，字面意思。”
何葉走出廚房，在餐桌上抽了兩張紙，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跟媽媽說話，胸口就像堵著一口氣，一直往上蔓延，直到妨礙到了呼吸。
王麗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敲著桌子說道：“你知不知道為了給你找適合你的老師，我費了多少心思，從小到大你的什麼東西不都是我在操心，我當年要是有…”
“夠了！”何葉吐出這兩個字，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
“何葉！你反了你？”王麗站起來，提高聲音。
“我說夠了！”，哐噹一聲，何葉抬起右手掀翻了餐桌上盛滿葡萄和青棗的果盤，碎了一地。
王麗看著滾滿地的水果，內心被深深的刺痛，原本那個乖巧的女兒好像不見了，站在面前的她是如此陌生。
空氣隨著果盤的落地靜止，何葉低頭看著自已的右手，抖得厲害，又轉過頭直視著王麗。
“從小到大，你每天不是讓我學學學，就是誰誰家的小孩有多好，我就不能有一點自已的生活，自已的空間嗎？你知不知道你就像一個披著人類樣貌的魔鬼，總是想要掌控著一切。”
說著說著，何葉眼裡蓄滿的淚水不斷落下，就像開了閘的水龍頭止都止不住。
“可是媽媽，我是你的女兒，不是工具，也不是附屬品，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她捏著桌布，哽咽得喘著粗氣，“是的沒錯，你和爸爸在大多數人裡是出眾的，但是你要允許以及接受我的普通！”
王麗流著淚看著自已的女兒，眼前的她猩紅著眼述說著自已的委屈，想走過去跟她解釋，但是腳就像灌了鉛一樣，重得抬不起來。
何葉說完，大口的呼吸著，好像怎麼吸氣都覺得不夠，她撐著桌子彎下腰，張大嘴想讓呼吸更通暢一點，但沒有任何作用。
王麗發現何葉不對勁，連忙跑過去扶住她，拉開椅子讓她坐下來，輕撫著她的胸口幫忙順氣。
但是何葉不斷地深呼吸，連帶著脖子滿臉通紅，嚇得王麗去茶几上拿手機打了急救電話。
A市人民醫院。
值夜班的葉學偉匆匆從住院部趕過來，和急診醫生簡單交流以後，將王麗拉到了走廊。
“呼吸性鹼中毒，沒太大問題，但是女兒現在有一點抑鬱傾向，後面需要去做一下心理疏導。”
王麗哭泣著走到窗戶邊上，雙手合十靠在額頭上。
“你們在家說了什麼，讓她情緒激動成這樣？”
王麗搖搖頭，“是我對不起她，是我對不起她。”
葉學偉抬手輕輕安撫著妻子，沒有再出聲。
“是我不好，我沒有意識到平時對她的要求，對於她來說是一種無形且巨大的壓力，我只是想讓她再優秀一點，這樣以後的生活會更好。”
“好了好了，也怪我，工作忙沒時間陪她，孩子也快成年了，以後的路終歸是要她自已走，就讓她隨著自已的心意，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總不能把她往絕路上逼。”
病房裡，何葉臉色蒼白，眼睛盯著天花板，感覺全身乏力，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王麗來到床邊坐下，拉起女兒的手放在臉頰上貼著。
何葉愣了一下，掙脫開，翻身側躺，背對著王麗。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王麗原本才控制好的情緒被這句話打回了原型，哽咽回答，“好，我就在門口，你要是有什麼事就喊媽媽。”
給她掖好被子，理好女兒額頭散亂的頭髮，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