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林拉著楊易坐下,他的夫人和大女兒也緊緊地圍坐在一起。

那兩個大門板,卻自然地站到了楊易的身後,這是作為戰鬥人員的一種自覺,他們隨時都會準備戰鬥。同時這也顯示出他們對這個小孩的一種態度。顯然,在賺錢這個事情上,楊易是他們的絕對核心,鐵錘總是不由自主地默默摸著那個乾癟的口袋,這要裝滿,那不得幾百萬?莫名其妙地,他覺得有信心。雖然剛才楊易跟那個胖子的對話,他們都聽不懂,但是不妨礙他們直接就認定那傢伙一定是這個小鬼的獵物。嘿嘿,從這傢伙身上,小鬼要能榨出多少油來?想想都心動啊。

對於楊少剛的事情,前世的過程其實是這樣的。楊易在80年代,在西雅圖偶遇了一位姓楊的女士,因為都姓楊,楊易就習慣性的詢問她家族的事情。而得知他曾經在西貢被姓楊的人收養過,那位叫楊清的女士就說起了她的故事。

她的父親叫楊少剛,是一位南洋機工,關於這段鐵血的歷史,楊易是後來才惡補的。1939年,楊少剛為了祖國的抗戰,硬是推掉了家裡安排的親事,毅然加入了南洋機工團。為了民族的存亡,他在那條生死運輸線上來回穿梭,奮戰了4年,多次負傷,立下了累累功勳。更為傳奇的是他在這個過程中,結識了一位女扮男裝的菲律賓華僑陳婉芬,並且在戰火中誕生了偉大的愛情。戰後,他們在重慶結婚,並生下了一兒一女。

新中國成立後,楊少剛又毅然參加了抗美援朝的戰爭,在戰爭中犧牲了。而他的家庭因為是海外歸僑的緣故,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被打成了特務。他的兒子楊樹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被送去勞改,後來失蹤了,而女兒楊清則在1968年從蛇口,抱著兩個籃球偷渡到了香港。

後來楊清輾轉到了西雅圖,成為了一名當地有名的醫生。她九死一生的奮鬥過程中,始終保留著家裡的一張合照和一張他父親的家族合照。這張家族的合照裡面就有他的大哥,也就是楊樹林的父親楊少雄,還有年幼的楊樹林。

70年代,她曾經託人來好運來這個店鋪打聽過她的大伯一家,但是那時候這個店鋪已經姓鄭了,大伯一家也音訊全無。說到了好運來商店,楊易才發現世界是如此之小,他竟然是被楊清的大伯的兒子收養的孩子,於是他就將他所知道的楊樹林一家的事情告知了楊清。

此後,楊清一家也成為了楊易的家人。前世他們都不曾放棄過在大陸尋找楊清的哥哥楊樹理,還有母親陳婉芬,但是一無所獲。最後的得到的訊息是陳婉芬曾經在1965年或者1966年短暫去到了陝西的神木,據楊少剛的敘述,他的家族的根在那,而神木更是滿門忠烈的楊家將的老家。這就是說楊少剛一家其實是楊老令公的後人。

怎麼跟楊樹林敘述他叔叔一家人的經歷呢?楊易也是煞費苦心,最後,只能著落在那位還沒有找到的叔婆陳婉芬身上了,要是日後能找到陳婉芬,那隻能再尋找說辭了。

“伯父,我是在陝西神木遇到了叔婆,也就是楊少剛的太太,她叫陳婉芬......”楊易開始用法語敘述1969年以前從陳婉芬的角度能夠給出的資訊。

聽著楊少剛在抗日戰爭中的英勇事蹟,楊樹林和家人都激動得熱血沸騰。聽到他在抗戰過程中結識陳婉芬,並發現她竟然是位“花木蘭”,女扮男裝,好像個男人一樣捨身忘死的事蹟,更是感動得淚流滿面,同時也為楊少剛和陳婉芬在戰火中凝結的崇高的愛情感到欣慰。那時候的南陽機工,是真的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的。最後,聽說他在抗美援朝的戰爭中壯烈犧牲,感到了萬分的悲痛。

楊易的講述,到了陳婉芬在1966年去到陝西神木,然後又悄然離去戛然而止。商店裡安靜下來,大家都沉重不已。嬸嬸和堂弟堂妹都不知所蹤,在這個動亂的年代,要找到他們談何容易啊。

楊樹林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賢侄,太感謝你了,你帶來了叔叔和嬸嬸的訊息,讓我們知道,我們是楊家將的後人!我們老楊家又出了英雄了,真正的英雄!我還有嬸嬸,還有侄兒,侄女,這一輩子,我一定要找到他們!叔叔已經幫我們查到了我們楊家這一支的祖籍是在陝西神木,我們有朝一日一定要回去認祖歸宗!”

“伯父,我有一事不明白啊,叔公過世之後,叔婆他們為什麼不回去菲律賓找她的孃家啊,聽說後來他們家過得很艱難,還背上了叛徒的帽子。叔公和叔婆為了祖國拋棄了優越的生活,甚至獻出了生命,他們怎麼不回家?我聽說,她家在菲律賓也是個大戶人家啊。”這個疑問不是楊易現在才想到的,是他前世想了一輩子也沒有想通的事情。

思考了良久,楊樹林才慢慢地開口,“賢侄,我也不是很懂,不過,我告訴你幾個事情吧。”

“伯父,您說,我聽著呢。”

“你知道我父親這輩子最大遺憾,最深的痛苦是什麼嗎?他老人家直到1960年去世,人生最後的時光,一直在呼喚他的弟弟,叫著‘少剛,少剛...’然後才嚥氣的。他一輩子最大的痛苦,是再也見不到他的弟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替他的弟弟去參加南洋機工團,沒有在祖國最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

我們家有個傳統,在吃年夜飯的時候,每年總是要給我的叔叔盛上一碗餃子,放上一雙紅色的筷子。“楊樹林緩緩地說,“賢侄,你還小,從祖國出來不久,你可能還無法完全領會我們這些漂泊在海外的華人的心,祖國,祖先,這對於我們來說,就是根,我們什麼艱難困苦都不害怕,就怕找不到根啊!”

對祖國的感情,經過了海外生活了半個多世紀,楊易已經深有體會,他重生前最大的執念,就是找到自已的身世,自已的根。

“賢侄,你知道麼,我活到現在40多歲,人生有幾次是我最高興最激動的時候。”楊樹林擦乾淨眼淚,換了個輕鬆點的話題。

“那肯定有一次是跟嬸嬸結婚,還有幾次是姐姐和哥哥出生吧?”楊易接過話題。怎料到楊樹林搖了搖頭。“賢侄,那幾次我當然非常開心,但是不是我最激動的時候。我們中國人啊,個人的人生大喜事,結婚生子,那都是我們個人的喜事。讓我真正感到激動的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抗日戰爭勝利的日子。另外一個日子,就是1964年10月的那個日子,我們華夏終於擁有了自已的原子彈,我們再也不怕其他國家用原子彈威脅我們了!”哈哈哈!楊樹林仰天大笑,奮力揮動著臂膀。楊易看著前世的養父興奮的樣子,被深深地震動了,前世養父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袒露過自已對祖國那麼深沉的感情。

約瑟芬接著開口,“是啊,我記得的,1964年,他那天興奮得又哭又笑,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還高聲唱歌,比結婚的時候還興奮呢。”

“賢侄啊,你永遠不要忘記,無論你走到哪裡,成就多麼巨大,你的根在中國,你是中國人。”

“是!伯父,我一定銘記。”楊易肅然承諾。

“弟弟,跟我們說說你是怎麼來到西貢的吧,看樣子你才12,13歲吧?”美麗的大姐金珠對這個弟弟很感興趣,不由地開口相問。

“金珠姐,我今年13歲。”於是,楊易就按照伊森.瓊斯的經歷大約給楊樹林的家人講述了,但是1967年之前的事情他知道的太少,也就沒有講,只是含糊地說他在國內到處流浪,只是知道自已姓楊名易。

“鐵皮人樂隊!伊森.瓊斯!哦,我想起來了,我在1967年見過你!”金珠忽然大叫起來。

“什麼?”楊易一下懵了,他可沒有伊森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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