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囚禁，滅門
“救命……”
四肢被削，林舒從剜心剔骨的劇痛中醒來。
昏暗密室中，一道身影緩緩走來。
他一身暗紅官袍，如青松傲雪，通身上位者的威勢和氣場。
是悉心養育多年的長子顧景之！
“景哥兒，快救我！”
林舒艱難地嗬嗬，“有人殘害母親！有人要害顧家！他們定……”
年輕秀逸的男人往前一步：
“我如今是靖國曆史上最年輕的丞相，母親覺得，誰還能害顧家？”
“唔……”
被劇痛來回碾壓的腦子和嘴唇無比遲鈍。
林舒還沒反應，俊容冷漠的男人又說，“母親想說有人想害林家？呵，月前，皇上接到密報，林闖林馳背主叛國、勾結北涼意圖犯靖，被秘密擒獲回京。五天前的這個時間，林府被抄了。”
“不可能！”
林舒嘶啞悲吼，“大哥二哥忠心耿耿！”
“他們怨恨皇上強令林大將軍留京頤養，擁兵自傲，忠心何在？”
“不！父親回京是……”
“是聽說母親病重？”
三個月前，林舒開始身體不適，最初頭暈目眩，慢慢發展到成日昏睡。大夫看了不少，沒瞧出個所以然，日日將養。
一個殘酷又荒唐的念頭浮上腦海！
她怔怔望向自已傾注無數心血的優秀長子，天旋地轉！
不，他素日孝順懂事，不能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一抹幽邪難辨的笑容浮現在顧景之唇角。
“母親出身百年世家，素有京城第一貴女之稱，灼灼風華，盛名在外。還記得第一回見，是七歲那年的七夕燈會，猜燈謎之處，母親才思敏捷，力壓全場，獲得全場最多的燈盞。當時，母親隨手遞了一盞活靈活現的老虎燈籠給身旁的男童……”
林舒想不起。
她今年三十四，對二十年前的閨閣往事，怎麼可能記得？
但這些不重要！
“皇上怎麼處置林……”
“林老將軍老朽昏聵，意欲死諫威脅，皇上震怒，敕令林府上下梟首示眾！至於林大將軍，聽說他自覺愧對列祖列宗，以死謝罪，大將軍夫人當場自盡殉夫。從此，世間再無赫赫揚揚的大將軍府，一枝獨秀的百年林氏也隨之湮滅。”
顧景之的眼神透出一絲隱秘的瘋狂，“當然，從今往後，你也再無倚仗。”
“和你……無……關，告訴我和你無關！”
“恰恰相反。”
“無論你病重、引林大將軍無召回京，還是林闖林馳勾結北涼的證據，又或者前日查抄林府、明日赴刑場監刑，都和我有關。哦，對了，三天前，慶平侯府主母顧林氏因病去世，如今，你對外也是死人。”
“為什麼？！”
一口腥甜噴濺而出，林舒雙眸猩紅。
“我待你如親生，視你為已出，究竟為什麼？”
“為什麼？”
和言辭的鋒銳涼薄相比，顧景之眸心的熾熱瘋狂越發掩飾不住。
“這三個字，也是我想問你的！為什麼你要嫁進侯府？為什麼要撫養我們四個？為什麼你眼盲心瞎、蠢笨如豬？知道嗎，我最最厭惡你們林家人，若非他們……”
“無恥！”
噬心之痛讓林舒怒焰狂漲，“若無林氏和我籌謀，你怎得今日高位？”
“是！ ”
顧景之伸手，發狠捏住林舒血跡斑斑的下頜，“若無林氏，我可能不會這麼快飛黃騰達。可你想過沒有，我或許根本不想要這些！更何況，以我顧景之三元及第之才，即使沒有林氏，照樣能出人頭地！”
林舒嗤笑。
“讓你父親來見我！夫妻一場，這些年我為顧家嘔心瀝血……”
“說你蠢還真蠢！你已是死人，父親怎可能再來見你？”
如同吞下一隻蒼蠅般嫌惡，顧景之鬆手，轉身走向窄門，“而且，他很忙，忙著續絃。至於續絃的人，不妨告訴你，是楚氏。你恐怕怎麼也想不到吧，她……是我們兄妹四人的生母。”
猶如一記驚雷炸裂，林舒瞪大血眸，萬箭穿心！
楚氏？
她不是顧承安守寡的弟媳嗎，為什麼會是他們的生母？
騙子！
從一開始，顧承安說什麼青梅竹馬，慶平侯府說什麼誠心求娶，全是彌天大謊！
“現在清楚我為何說你蠢笨如豬吧？”
瘦冷背影在門口停頓。
顧景之回頭，方才流露的瘋狂變成志得意滿的滿足，“這世上唯有一人對你真心，那便是……當年你遞與燈籠的男童。明日林氏全族梟首，若你聽話，乖乖留在此處陪伴，我便答應想辦法留下你侄兒林楠的小命。”
陪伴……
驚雷再度炸裂，林舒五臟俱焚！
這一瞬，她忽然記起十四歲那年的七夕燈會，她隨手遞燈籠的情形——
男童是顧景之！
所以他……
滔天的憤怒、深深的屈辱和濃郁的悔恨交織如網，勒得林舒恨不得立刻死透！
可一想到聰明伶俐的侄兒，咬舌動作頓住。若能留下林楠，起碼林氏還有一絲血脈尚存。只是顧景之這種渣滓的話，能信嗎？
答案很快被人送來。
送的人，是顧家三女顧蓁蓁，如今的太子妃！
她拎著錦帕，滿臉刻薄。
“母親真真將門風采吶！被大哥做成人彘囚禁，居然還能忍辱偷生！大哥如今投靠濱王，越發不把太子放眼裡，母親素日待女兒不薄，應該不介意再幫女兒一把吧？來人啊！”
一杯鴆酒被灌進喉嚨！
掙扎間，林舒聽到顧蓁蓁輕狂地笑。
“以為大哥真能饒你侄子一條性命？少做美夢，林家被滅門了！”
“呵呵，母親知道是誰把你送給大哥的嗎？是咱們的好二哥和好四妹聯手獻禮呢！往日母親常誇四妹嫻靜敏慧，沒想到吧？其實母親該感謝女兒給你一個痛快，對不對？既讓母親痛快，也讓我痛快，還能捅大哥一刀，母親好走，女兒不送！”
劇毒穿腸。
林舒在毀天滅地的恨意中沉淪，忽聽得“咚”的一聲悶響。
緊跟著傳來顧蓁蓁一半嘶啞一半哭腔的聲音：
“不！我要跪在此處等母親醒！我要親自照顧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