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九班教室。

窗外銀杏樹葉完全泛黃,風吹過,樹葉在空中旋轉跳躍,然後一片片飄落滿地。

一片片堆砌,一點點吹翻。

如此反覆。

白予沐坐在窗邊看得入神。

林佑景走進教室入眼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身著校服,帶著最普通的白帽子,馬尾從帽子後面的孔洞裡穿出來。

看不清表情,側臉幾縷烏黑的髮絲隨風吹動。

窗臺上白貓懶洋洋耷拉著腦袋。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他不忍心出聲打擾,一直站在教室後面,默默陪著。

李言心還有比賽,在操場上參賽,白予沐不願意待在人多的地方,一個人回教室發呆。

學妹坐在窗臺晃盪尾巴,時不時掃過她的手背。

“想一起玩?”白予沐自言自語。

撿起飄落進來的銀杏樹葉,撥弄學妹的臉。

學妹很配合地喵嗚叫著,用側臉蹭白予沐的手腕。

白予沐白皙微涼的手在學妹下巴摩挲,貓毛劃過手指,柔軟舒適,莫名讓人心安。

“只有你不嫌棄我。”白予沐喃喃說道。

她避開學妹傷口,雙手交叉,趴在窗臺,學妹湊過頭,擠入她手臂。

佔據一席之地。

白予沐用臉蹭它,它不甘示弱回應。

兩人較勁,誰也不讓誰。

最後學妹累得吐出舌頭,直哈氣。

“你現在像個小狗狗。”

白予沐調侃學妹,學妹聽懂似的弱弱哈氣表示抗議。

一人一貓同時注視著窗外飄落的銀杏葉。

九月的銀杏最是漂亮。全綠,漸黃,全黃,飄落……

即使在地上依舊讓人著迷,道路兩旁的落葉撒滿大道,偶有秋風捲起旋渦地上的落葉有了再一次進入空中的機會。

旋轉飄搖的落葉別有韻味。

“你也喜歡銀杏嗎?”白予沐抱著學妹,自問自答說道,“要不我用銀杏葉給你做個身份牌?”

白予沐說完轉身找剪刀,一瞬間怔住。

門口林佑景逆著光,背後陽光燦爛,光芒射下,高大的身影彷彿鍍上一層光,黑髮被風吹動,遮住眉毛。

厚重的黑框眼鏡搭在鼻樑上,下巴處的痣在這一刻聖神惑人。

眼中是白予沐看不懂的光彩。

林佑景被盯得侷促,調整眼鏡框,摸了摸臉,輕柔詢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啊?”白予沐回過神,急忙解釋,頭都有搖成撥浪鼓,連連否認,“沒有沒有。”

林佑景走進教室,坐到座位上,拿出競賽題刷起來。

白予沐困惑不解。

運動會回教室刷題?

這就是年級第一嗎?

她找到剪刀,下意識放低聲音回到窗邊。

白予沐抽過旁邊書桌上自已的數學練習冊墊在銀杏葉下面。

拿起筆唰唰寫下

——十一中,高二(9)班學妹。聯絡方式:183×××××××。如若走丟請撥打聯絡電話,必有重謝。

白予沐的字很漂亮,與她在外人設嚴重不符。

一板一眼寫楷書,每個字都闆闆正正,筆鋒力度無可挑剔。

完全不像是一個不學無術,打架鬥毆的學渣校霸。

林佑景拿出的競賽題一字未動,提著筆在選擇題上戳出黑色汙點。

視線落在窗邊女生身上,黑色暈染染開來他也沒發現。

這一刻的白予沐和平時大不一樣,落寞安靜,孤身一人……

她彷彿處於世界之外,無慾無求,無念無想。

一旦這世間沒有她存在的理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離開。

抓不住,追不到。

“白予沐,”林佑景出聲叫他。

白予沐轉頭,撥開臉頰邊的碎髮別在耳後,“怎麼了?”

林佑景叫住她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剛才那一刻他心慌難捱,只想叫住她。

他隨便找了一個話題,問道:“顧予墨是你哥哥?”

白予沐點頭,“嗯,我們是龍鳳胎。他跟爸爸姓,我跟媽媽姓。”

兩人無話。

大眼瞪小眼,氣氛有些尷尬。

白予沐受不住,低聲說道:“要不要一起做貓牌?”

林佑景放下筆,端著凳子坐到白予沐身邊。

“……”

她只是客氣一下。

白予沐沒想到林佑景直接把凳子搬過來,兩人手臂輕輕觸碰到一起。

隔著校服,檀木和雪松的氣息飄過來。

白予沐有一瞬間記憶碎片閃過,時間太短,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裡聞到過。

林佑景的校服味道讓她很有安全感,但是曾經究竟還在哪裡聞到過……

白予沐愣神的時間,林佑景將銀杏葉剪裁成標準的長方形,中間用筆尖戳一個圓孔,由於沒有繩,林佑景停了下來。

“有繩嗎?”林佑景問。

白予沐回神,扯下頭繩。

頭繩一離開,長髮散落下來。

白予沐取下帽子簡單整理後開始拆頭繩。

頭繩是由一根黑色彈性繩子編織,再在末尾處用膠黏住。

只要扯開膠水處就能得到完整的繩子。

白予沐試了試,沒扯開。

她繼續扯,雙手被勒紅。白皙的手掌血色明顯。

林佑景接過頭繩,“我來吧。”

白予沐放手交給他,“你試試,只要把膠水處扯開就能用。”

林佑景兩手握住膠水處的繩子,一用力就開了。

白予沐不吝誇獎,“班長,力氣真大。”

“……謝謝。”

林佑景應下這奇怪的誇獎。

不多時學妹脖子掛上了專屬身份牌,銀杏不好儲存之後還是得做個小木牌。

不過運動會期間應該夠用。

……

會議室。

陸奎等著幾人回答。

沈星澤只有一個訴求,“我沒委屈,該委屈的是白予沐,如果可以請學校還她一個公道。”

顧予墨附議,“我妹不能受這無妄之災。”

顧子軒不是十一中的人,他沒發表意見。

陸軼讓幾人先出去,並承諾絕對會公正處理。

會議室剩下陸奎和陸軼。

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

陸奎走下來,和兒子站在一起。

“或許,你是對的,九班值得付出時間精力去拯救。”

陸軼少見父親服軟,陸奎頭髮白了大片,臉上佈滿皺紋。

滄桑的眼睛看過太多世事,明亮卻模糊了。

“爸,我會和你證明,他們只是缺少正確引導。”陸軼站直身子,比陸奎高出半個頭,“九班絕不是無可救藥。”

陸奎拍了拍他的肩膀,悠悠說道:“遇見你不知道是他們的幸還是不幸……”

陸軼沒回,行動比言語更響亮。

人定勝天,事在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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