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咱們現在要去哪裡?回王府嗎?”

隨風跟在周瑾川身後,知曉他現在心情不佳,他難得沒多嘴胡說,只是出了宮門口,他沒忍住問了一嘴。

隨心抱著劍站在隨風身側,亦是等待周瑾川的命令。

“嗯,本王要走走。”

周瑾川道。

宮人牽來他們幾人的馬,隨心接過韁繩,又自馬背上取下週瑾川的披風遞過去,道:

“今日風大,王爺還是披上披風罷。”

周瑾川因著心中煩悶,自宮中出來時卸下了一身的繁裝,如今只著了一身單薄的月白色廣袖深衣。

隨風則是自他的馬上取下了一把油紙傘。

周瑾川接過油紙傘,卻沒披上披風。

“不必了,累贅。”

他說罷,撐起傘便抬步往外走。

曜王府在皇城的最西端,周瑾川要回王府,便要穿過最繁盛的朱雀大街。

今日天氣陰沉沉的,落了一日的雪,如今夕陽將欲西沉,才堪堪露出了天邊火紅的金烏,幾縷餘暉自厚厚的雲彩中透出,灑在皇城堆滿厚雪的屋脊上。

臘月廿八,皇城內各處高門大戶前皆掛起了又大又紅的燈籠,敞開的大門前是小廝婢女們忙碌的身影,只是這樣一幕落在周瑾川眼中,卻總讓他覺得少了些什麼。

只是還未等他想明白,人便已走到了街上。

街上的商鋪裡多的是出門採買年貨的下人,這些商鋪裝潢華貴,多是供皇親貴族採買的店鋪。

周瑾川只是瞥了一眼,便百無聊賴地加快了步伐。

再往前走上一段路,拐過一處小巷,來到了朱雀大街,喧鬧聲瞬間多了起來。

愈近新歲,皇城內外處處洋溢著百姓們除舊迎新的熱情,街上依舊繁盛,只是接近新歲,往來的販夫走卒們比平日裡多了許多,此處的商鋪的裝潢沒有之前商鋪那般華麗,但勝在乾淨和種類繁多,進入商鋪採買的多為普通百姓,周瑾川駐足,看見往來的百姓臉上皆是掛著笑意和期盼。

他舉目望去,隱在繁街裡的尋常百姓門戶前已經貼上了喜慶的年畫和窗花,門前廊下火紅的燈籠燃起微弱的燭火,在寒風中輕輕搖曳著,縱使門戶逼仄,卻難掩其中興盛的煙火氣。

周瑾川看著這一幕愣了神,驀地想起了他外出遊歷的那十年。

他從十三歲起便跟著他的師父雲鶴外出遊歷,十年間大江南北走了個遍,他見識過塞外的大漠孤煙,也見識過江南的吳儂軟語,暹羅異域他去過,廣袤無垠的草原他也去過,體驗過飢不果腹,也體驗過醉酒煙花,只是這些都比不過一場戰爭帶給他的衝擊。

雲鶴老頭告訴他,久居深宮,知道的只有別人想讓他知道的,若想知道外面是什麼樣的,只有他自己去體驗過了,才能看清。

若想治世,便要入世,只有知道自己國家的百姓需要什麼,才能治理好自己手下的國家。

這也是為什麼他遊歷了十年,最後還是願意回到皇帝身邊,幫他打理國事。

他見識過戰爭的殘忍,見識過戰爭之下百姓們流離失所的悲慘,也見過貪官腐吏下百姓們食不果腹的絕望,如今皇城腳下,京都百姓欣欣向榮,他看見了百姓臉上的希冀和期待,他希望自己能多做一些,能讓梁川舉國上下的百姓皆如京都百姓一般,周瑾川認為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周瑾川想的入神,耳邊一陣笑聲將他拉了回來。

他抬眼看去,一眼便看見不遠處與齊泠手挽手走出脂粉鋪子,一身殷紅衣裙的江幼宜。

不知齊泠說了什麼,江幼宜臉上盡是小女兒家的嬌憨,她笑著捶了捶齊泠的肩膀。

“咦,是曜王爺。”

齊泠率先發現的周瑾川。

江幼宜也看見了,正欲上前打招呼,便看見他舉著傘朝著她們而來。

“見過王爺。”

禮數不能丟。

江幼宜拉著齊泠,半低首朝著周瑾川行了一禮。

“傷口可好些了?”

似乎沒想到他一來便問這個問題,江幼宜愣了一瞬。

“啊?哦,哦,傷口好很多了,謝王爺關心。”

齊泠暗暗用手肘捅了捅江幼宜的腰,她忙答道。

“只是……”江幼宜看著他穿著單薄,還是沒忍住道:“王爺你穿這麼少不冷嗎?”

這下到周瑾川愣住了,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再看一眼即使被裹得嚴嚴實實,手上還抱著湯婆子,還是被凍得鼻尖發紅的江幼宜,有些失笑:

“本王不冷,倒是江姑娘,身子還未好全便又跑出來受涼,回去江夫人又該說你了。”

江幼宜嘴巴努了努,似乎沒想到周瑾川竟會這般打趣她,正欲說些什麼,忽的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馬蹄疾馳的聲音。

“急報!急報!閒雜人等速速讓路!”

路上的行人連忙避讓,一時間道路兩邊擁擠了起來。

還未等她轉身看去,身前的男人便眼疾手快地將她護進了懷中。

原本站在一旁的齊泠被人流硬生生被擠進了一旁的窄巷裡。

男人身上那股清冽的龍涎香瞬間充盈在江幼宜的鼻尖處,她的身高如今堪堪才到男人的胸膛,她半靠在周瑾川懷中,耳邊便是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周瑾川冰涼的手掌握住江幼宜的手腕,他看著急行軍匆匆遠去的身影,眉頭不由一皺。

“曜、曜王爺……”

小姑娘動了動手腕,他的手未免也太冷了些,還說什麼不冷,照這樣下去,不生病才怪!

江幼宜並沒意識到自己竟在擔心周瑾川。

反倒是周瑾川迅速拉開了他們二人的距離,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意凍著小姑娘。

“抱歉,事急從權,本王不是故意冒犯江姑娘的。”

“無礙。”

江幼宜尷尬地摸了摸鼻尖,這種時候她竟想起他們二人似乎每次接觸都是因為救她,臉上頓覺臊得慌,她忙不迭地將手中的湯婆子塞進男人手中,道:

“王爺還是將這湯婆子拿著吧,將至新歲,若是在這時感染了風寒可就不妙了。”

手上被塞進了一個熱源,周瑾川指尖微動,突然覺得渾身上下都像泡在湯泉中一般暖洋洋的。

“姝兒!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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