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裡黑雲翻滾,像灌滿了鉛塊,沉降得很低,與城市的建築群接壤起來。

高樓之間黑雲纏繞,鋼鐵混凝土湮沒在雲層裡,摩天高樓直衝雲霄,如果你有能力站在雲層之上看去,嫣然一座瑰麗無比的天空之城。

暴雨。

九天之上,天空之城;九天之下,大雨磅礴。

不知道下了多久的雨,地面上積水成河,能見度也低的可憐,伸手不見五指,拉遠了無指,拉近了只能見三指,還有兩指超出了眼眶目力的範圍。城市裡沒有燈光,沒有室內燈或路燈,沒有探照燈,也沒有霓虹閃爍。所有能照明的燈源都莫名關閉了。

街上沒有行人,車輛也都擁堵在主幹道上,像是一排一排發黑的煎豆腐塊兒,無人認領,跟著樹木浸泡在雨水裡慢慢地腐爛,樹上的葉片由於缺少陽光照射變成了枯黃和暗白色,這座城市彷彿已經荒廢了多年,宛如一顆成天下暴雨的荒蕪星球,而這座城市則是這顆星球上被扔在垃圾筒裡被人玩壞的“玩具小熊”,窩在角落裡哭泣,所以這座城市才哭的梨花帶雨吧。

像小狗一樣走丟了沒有人要了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這一切都讓人聯想到卡夫卡小說裡的場景變成了現實,卡夫卡那失傳已久的筆墨再現江湖。他那充滿滯重、冷漠和沉悶,逆反常理與理性的同時,又飽含著想要打破黑暗世界的衝動與激情的尖銳,似乎在將世界撕開。

如果說這顆無人打擾的星球代表了原始和靜謐的話,那麼這片荒原上人造城市的出現無疑破壞了這份原始和平靜。

這種事情如果我說給別人聽一定會覺得有些諷刺,假設世界原本是原始森林,突然平白無故拔地而起一座人為建造的城市,但是卻沒有人居住,建造它的人也都不見了,城市卻還在,有各種生活設施軌道交通商場會所辦公樓,但唯獨沒有人或者其他生物,聽著恐怖,但想想也還蠻諷刺的。

大雨傾盆,嘩啦啦不停,擊打著每一幢大樓,而其中一棟被某顆充滿威力的炸彈炸成了兩半,雨水直接沖刷進大樓內部,每一個樓層積攢的雨水又向下沖刷下去,形成了一座壯麗的“人造”瀑布。

這是一幢五星級的星級酒店,如今被殘忍的分成兩半,有點像新月武士道里被一招叫作“鶴立”的刀法所劈中的物體一樣,被炸彈擊中的那半建築劈頭倒下,使地面變成了一堆十幾米高的廢墟,而酒店的另一半卻依然佇立著,像仙鶴一樣單腿站立,任大風吹不倒,任大雨刮不爛,可見建築的材料還是比較牢固的,另一半沒有連帶坍塌,絕對沒有人敢說它是豆腐渣工程。

而接下來清晰能看見一層層樓板裡斷掉的鋼筋,從側面來看簡直就像是怪物哥斯拉的一張血盆大口,張牙舞爪,不忍直視,整座城市更是被炸地稀巴爛,與其說又爆發了一場伊拉克或阿富汗戰爭,不如說是發生了一場核戰爭,普通的火箭導彈都失去威力過後直接動用了核武器,導致在城市的中心十字線上出現一顆巨大的彈坑,衝擊力在彈頭落地的一瞬間漫延輻射開來,如果你在衛星裝置上觀察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這座城市的頭頂上慢慢地開出了一朵美麗鮮豔的太陽花,一分鐘之後螢幕上便變成了一片雪花兒並隨後關閉黑屏,因為核爆炸會產生大量的電離輻射,讓星球上包括近地軌道衛星也是一樣,近乎所有的電子裝置停止運轉。

也許這裡曾經是有人生活的。

比如週末的好些時光裡,情侶們手拉著手揹著雙肩的情侶書包,吃著奶油冰淇淋,坐在有情調的小飯店裡,或是電影院裡,又或者在KTV裡高歌。

女生們剛剛喝下酒,回想著那天晚上,飆著眼淚嘶吼離歌,那句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還有沒說完的溫柔只剩下離歌。

街上男女們互相依偎,互相許下承諾,單身狗們看了難受,有人悲傷有人放縱自我。

這是一片美好的世界,所有人都憧憬著未來,幻想著未來會如何好運,下一秒鐘賬戶上會不會多出幾個零,或者下一秒下個轉角會不會遇到真愛。

但是再下一秒鐘,螢幕突然閃了一下,世界就毀滅了,人們的夢想沒有了,因為沒有人們了。一場電影結束了。

原因是有一顆核武器突然出現在了他們頭頂。

這些就像是好萊塢戰爭電影一般,只是可惜沒有超級英雄來拯救他們,沒有超人和蝙蝠俠,也沒有斯塔克工業或者是美國隊長。

我們的導演此時正指揮著航拍飛機在城市裡穿梭著,機翼在空中盤旋,鏡頭時不時轉動,貪婪地想把所有的壯觀場面拍攝下來。

編劇們討論著開場的劇情該如何演變,但是飛機已經出現在了男一號的門前,鏡頭只得拉近,給了我們的主人公一個特寫。

黑暗中主人公背朝著天,躺在那座瀑布一樣的五星級酒店頂層樓板的邊緣處,一隻手垂蕩在樓體之外,斷掉的混凝土與鋼筋尖銳無比,在主人公手臂上劃下數道深深的傷口,並不停地滲出鮮血。

大風呼嘯著,把雨珠拍在他的臉上,冰冷沉重的雨水擊打著這個人類脆弱的身軀,隨著血液的流失,冰冷的雨水開始奪走他身上的熱量,這個生物正在走向死亡,緩慢地,卻又迅速著。

但是他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因為他已經暈厥很久了,從當時的現場看來他很有可能是直接被導彈擊中了,在酒店被炸成兩半的時候,他正處於頂樓的這一層。

並且幸運的是,他在沒有被摧毀的那半邊,大樓摧毀的時候,巨大的震動和衝擊波震傷了他,並導致了很長時間的暈厥。

鏡頭深處,雷聲響起,幾道閃電在空中迅速劃過,最終擊打在地面上深深的積水裡,電荷的作用激起了巨大的浪花,但隨後又恢復了平靜。

這個身處危險邊緣的男人醒了,可能是傷口的疼痛加上閃電的空爆聲刺激了這個年輕男人的神經,又或者是心裡不太甘心就這麼死去,反正他醒了過來,並且條件反射般朝身體的右側翻了個身,但可憐的是他的右手又被斷層的碎石劃下一道傷口,並且傷的不輕。不過正是這股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強制清醒了。

空氣中的粉塵和水蒸汽,漫天的烏雲與大雨,切斷了邊緣的水泥層,鋼鐵與城市,槍械與彈坑,鮮血和雷鳴,一切都很真實,沒有什麼電腦和三維動畫,也沒有什麼攝像機和什麼導演組。

又一陣雷聲過後,我們的主人公睜開了雙眼。明眸清澄,明俊英朗,像是經歷了一場惡戰之後戰勝了生死界限計程車兵。

睜開的眼睛是如火焰一般明亮和閃耀的。

就像他的內心一樣。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間破敗的房間,邊緣外面是一幢二十層高的寫字樓,但中腰的部分被攔腰破開了一個很大的半圓形缺口,像是電影中常見的被炮火轟穿而過的痕跡,而自己的腳邊便是懸崖。

周橙光!

周橙光?

對,是我的名字。

我不記得是不是了,但是,是誰在叫我?

周橙光搖了搖頭,記憶中這三個大字浮現出來,沒有其他的多音字的版本,只有這個橙色光芒一般的名字印入眼簾,好像這個名字早已烙刻在了命運的齒輪之上。

周橙光試探著把腦袋探出懸崖,現在名不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判斷清楚發生了什麼境況。

我們甦醒的周先生大致觀察一下週圍的地貌,這棟樓對面是一棟大型的寫字樓,其他四周基本是瓦礫遍佈,更遠的地方也看不清,灰濛濛一片。同時開始數數,從一數到七,自己正對著對面寫字樓的七樓,按每層層高三米來算這裡到地面大概有20米的高度,周橙光還記得自己是背面朝上躺在了樓層的邊緣,醒來的時候根據人類的本能習慣性朝心臟的另一面翻身,因此安然無恙,若是朝心臟一側翻身,自己就會墜落下去,被地面的鋼筋磚瓦廢墟戳成碎片。

周橙光沒有想到的是,在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裡自己對所處的地理位置和高度都做出了準確的判斷,並且已經模擬了一遍翻錯身的可怕後果。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周橙光碟腿微微坐起,開始努力回憶發生了什麼事情,包括自己是誰。

什麼身份?

身在何處?

為什麼要到這裡來?

這裡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目力所及之處都是一片廢墟?還是一場真人秀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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