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山推開房門迎面就看到一個披著黑斗篷的嬌小玲瓏的身影,黑紗遮面,看不清容貌。孫山還沒開口,對方就盛氣凌人地說道:“孫都尉總算回來了。三更半夜不在衙署,也不在家中,讓奴家好找!”聲音軟糯中透著高傲。

孫山正要開口,對方急不可耐地說道:“有什麼話路上再說,讓大王等久了,你我都吃罪不起。”說罷,一扭纖細的腰肢,款款踱出門外。

孫山被對方不容分說的氣勢震住了,一時語塞,回過神來,見對方已經走遠,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笑,快步跟上。孫山追上神秘黑影,與之並肩而行,說道:“在下與姑娘素不相識,姑娘竟然不自報家門,信口開河說什麼大王久候,不知想將在下騙到哪兒去?”

黑影白了孫山一眼,冷冷地說道:“我不說,你自然也會追上來問的,我又何必多費唇舌,耽誤工夫。奴家乃是王宮中的侍女,奉命前來傳召孫都尉進宮。奴家何曾欺騙?誰又有那麼大膽子,敢假傳王命?”

孫山笑道:“倘若果真是王命,自當慎重。只不過姑娘與我素未謀面,怎知我便是孫都尉?衙署與寒舍姑娘可以來去自如,碰到其他人也不足為奇。”

黑影冷冷地說道:“你當王宮是什麼地方,不驗明正身豈容隨意出入?至於透過何種手段,乃是王宮機密,奴家亦不知情。我勸你也別太好奇,王宮的事,知道得越多越危險。”

孫山笑道:“原來如此。在下山野石猴,見少識淺,請姑娘見諒。在下還有一事不明。王宮侍女身份尊崇,想來應該衣著華貴、車馬相隨才是,何以姑娘形單影隻,身穿黑衣,遮蓋頭面,一副生怕被人認出的樣子。”

黑影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一入侯門深似海,即便是女婢,也是專屬大王一人的。被旁人看一眼都是褻瀆。不僅看的人有罪,被看的也難逃責罰,所以一旦出宮,女子不得拋頭露面。通常都是傳令官出宮傳令。命我等侍女出門,倒是稀罕事。深更半夜讓奴家隻身前來相請,定然是不欲被人知曉。也不知你是深受大王器重,還是正好相反。”

孫山聽罷不禁皺起眉頭,放慢腳步。

黑影冷冷地說道:“孫都尉方才還一個勁兒地打量奴家,此刻突然放慢腳步,定然是因為聽奴家說窺視王宮侍女有罪,所以特意與奴家拉開距離吧。”

孫山愣了一下,尷尬地笑道:“姑娘當真是耳聰目明,心細如髮。在下之前只不過是對陌生人保持警惕,所以本能地多觀察了一會兒,絕對沒有輕薄孟浪之意。此刻落後半步,是怕給姑娘惹上麻煩。至於區區在下,早就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因惹惱了右護法被大王責罵過了。又豈會害怕這一點小小的罪過。”

黑影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道:“孫都尉雖然剛來不久,卻數次出盡風頭,連深宮之中也略有耳聞。不過孫都尉有所不知,大王有時候很大度,即便捅他一刀,他也不放在心上;有時候卻又小氣得很,有些東西被他視為禁臠,旁人看一眼都不成,更別說染指了。此刻黑燈瞎火,奴家又裹得嚴嚴實實,被你多看幾眼倒也無妨。可是待會兒到了宮中就不同了,宮中或許有孫都尉做夢也想不到的場面。屆時,孫都尉倘若失了禮儀,只怕沒有好果子吃。”

孫山心裡咯噔了一下,說道:“多謝姑娘賜教。在下山野石猴,哪裡知曉什麼禮儀。若非姑娘指點,在下進宮之後必定惹出禍來。姑娘放心,稍後進宮,即便碰到天上仙子,在下也不多看一眼。”

黑影噗嗤一聲,笑出來:“萬壽山裡都是妖怪,哪有什麼仙子?你要是以為只有美色才是禁忌那就大錯特錯了。宮裡稀罕的東西可多了。而且有些東西你以為稀鬆平常,大王卻視若珍寶。總之,一旦進了王宮,不管身處何地,是否有旁人在場,不管看到什麼,別盯著看,別亂碰,別多嘴,別瞎逛就對了。”

孫山微微一笑,說道:“宮裡的規矩真多,簡直動輒得咎。難道這就叫‘伴君如伴虎’?”

黑影又笑道:“吶,這句話不論在宮裡宮外都是忌諱。要是傳到大王耳朵裡,吃不了兜著走。”

孫山也笑道:“多謝姑娘指教。姑娘的笑聲十分悅耳,應該多笑笑才是。”

黑影嘆息一聲,說道:“奴家也就只有出宮之後才敢偷偷笑一笑。常在君王側,誰能得自由?奴家一回到宮裡,連大氣都不敢出呢!啊!這話也是說不得的。奴家真是該死。孫都尉可否當做沒有聽見呢?”

孫山笑著說道:“在下方才在想姑娘的笑聲如此悅耳,想必名字一定也十分好聽。故而一時走了神,姑娘方才說什麼,在下是一個字也沒聽到。”

黑影淡淡地說道:“名字是用來叫的,倘若沒有機會再見,又何必在乎名字呢?”

孫山笑道:“我隱隱覺得在下和姑娘的緣分匪淺,下次再見面時,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黑影淺淺一笑,說道:“那得等到我下次出宮的時候,在王宮裡碰面是不作數的。”

孫山笑道:“那是自然。”

二人一路閒聊,很快便來到了王宮。王宮坐落在山巔,壘石成牆,青竹為瓦,高聳入雲,莊嚴華美。王宮正門之前兩列甲士肅立,持戈佩劍。二人透過盤查之後,進入宮中。

第一進大院之中佈滿了花鳥奇石,亭臺水榭。梅花鹿在花叢中奔跑,丹頂鶴在松柏樹冠引吭高歌。孫山謹記黑影侍女的告誡,不敢多看多問,低頭跟著往前走。

穿過前殿,來到第二進大院。這裡四周擺滿了桌椅,中間是個巨大的花圃,遍地是五顏六色的小花。再往前走便到了中殿。中殿陳列著各式各樣的樂器、酒器以及綾羅綢緞。想必第二進大院白日是歌舞飲宴之所。

孫山不敢細看,低頭跟著往前走。第三進大院中間一條白色石子路。兩側是巨大的浴池,一冷一熱。熱的是溫泉,水汽蒸騰,水面上還飄著許多花瓣,紅的粉的,五彩繽紛。浴池邊還有不少水漬及腳印,彷彿剛剛有人從浴池中出來。

孫山不敢多想,低頭跟著往前走。終於到了內殿。內殿燈火通明,花香浮動,隱隱有古雅的鐘磬聲傳來。黑影侍女停下腳步,柔聲說道:“啟稟大王,孫都尉帶到。”

突然鐘磬聲停歇,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說道:“很好。你們全都退下吧。”數十個如出谷黃鶯一般軟糯輕柔的女子應諾聲交加。緊接著,只聽得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之聲,然後是咚咚咚光腳踩在木板上的聲音。

孫山不敢抬頭張望,眼角的餘光似乎看到數十條纖細潔白的裸足小腿從身旁經過。

須臾,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說道:“孫都尉上前來。”

孫山知道這個聲音自然是來自剛鬣大王了,連忙應諾,低頭趨步上前。走了幾步之後,孫山躬身施禮道:“小人見過大王。”

剛鬣大王說道:“此刻只有你我二人,孫都尉不必多禮。抬起頭,近前來。”

孫山應諾,往前走了幾步,抬頭看到剛鬣大王身穿一件紫色寬袍斜靠在一方鋪著白色狐皮的臥榻上,後背靠著一個玉枕,身前的矮几上點著一盤薰香。

剛鬣大王說道:“孫都尉貴人事忙啊,讓本王苦等。”

孫山惶恐地說道:“啟稟大王,小人方才險些喪命。甫一回到家中,見到王宮侍女,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絕非有意拖延,請大王恕罪。”

剛鬣大王驚訝地說道:“哦?孫都尉本領不凡,何以險些喪命?”

孫山說道:“只因小人乃是山野石猴,不曉得人情世故,說話心直口快,無意中得罪了人,故而有此一劫。”

剛鬣大王笑道:“不用說,你得罪的必定是右護法了。是非對錯姑且不論,右護法修為精深,萬壽山中只怕罕有敵手。孫都尉竟然能夠從他手底下逃脫,看來也非等閒之輩!”

孫山笑道:“在下之前不知天高地厚,的確自忖本領不亞於四大護法。可是經過今晚一戰才知道自已實在是不自量力。要不是小人使了一點計謀,勢必在劫難逃。”

剛鬣大王疑惑地說道:“孫都尉使了什麼計謀?”

孫山說道:“小人佯稱大王早已懷疑右護法私吞靈石,暗藏反心,故而特命我以言語試探。右護法倘若殺了我,便是做賊心虛,坐實了罪名,大王必定會除掉右護法,以絕後患。小人為情勢所迫,口不擇言,請大王恕罪!”說罷俯首跪拜。

剛鬣大王說道:“本王早就說過,右護法乃是股肱之臣。你不僅幾次三番出言挑釁,而且還離間本王與右護法的君臣關係,的確罪過不小。不過今晚之言只有你和右護法知道,本王也不能公開處罰你。你先起來吧。”

孫山說道:“多謝大王。”

剛鬣大王接著說道:“你雖然信口胡謅,卻也算歪打正著。右護法野心勃勃,本王早就疑心他陽奉陰違,欺上瞞下,意圖不軌。本王正打算派遣一位心腹之人監視右護法,順藤摸瓜查清他的黨羽,並洞悉他們謀逆的計劃。如今既然你已經打草驚蛇,不如將錯就錯,本王就命你擔此大任。”

孫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沒有回答。

剛鬣大王說道:“怎麼?你不願替本王辦此差事?”

孫山連忙答道:“小人能替大王分憂,乃是三生有幸。只不過小人初來乍到,想不到就能成為大王心腹,一時不敢置信罷了。大王放心,小人必定盡心竭力,查清右護法及其黨羽的陰謀,若有機會,順便將他們一舉剿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剛鬣大王擺擺手,說道:“不,你只需監視調查即可,不必與他們起衝突,更不可擅作主張,殺了任何一人。”

孫山答道:“小人明白了,大王必定是要將他們的罪證公之於眾,然後大庭廣眾之下將他們公開處決。唯有這樣才能夠殺一儆百。”

剛鬣大王搖頭說道:“不,你錯了。不論暗中還是公開,本王都不會要他們的性命。”

孫山說道:“小人明白了,大王一定是愛惜人才,打算寬恕他們的罪過,以此感化那些叛徒。大王仁德,足以比肩堯舜禹湯,小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剛鬣大王笑道:“你這猴兒,忒也心急,不等本王把話說完。本王今晚暗中召你前來,其實是另有要事相托。本王雖然早已懷疑右護法等人的不臣之心,卻遲遲沒有動作。乃是因為如今強敵環伺,萬壽山岌岌可危。當此用人之際,本王豈可自毀長城?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內。唯有君臣一心,才能共同抵禦外侮。俗話又說,人心隔肚皮。別看平日朝堂上文武百官對本王唯命是從,阿諛奉承。誰知道他們心裡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本王思來想去,要想真正實現上下一心、君臣一體,唯有讓他們徹底受本王控制才行。本王在千年前曾經因緣際會偶然得到一塊九黎陶片。此陶片記載了九黎部族擅長的巫蠱之術——寄生傀儡。只要被蠱蟲寄生,宿主將失去自我,被下蠱者操控。本王之所以不對右護法發難,並且對其他作奸犯科者囚而不殺,正是想留著他們的有用之身為本王效命。奈何本王並不擅長醫術,百思不得其法,故而只能望洋興嘆。直到孫都尉今日在朝堂之上自言通曉醫術且會煉丹,本王如久旱逢甘霖,喜不自勝。自古以來,巫醫同源,想來此事難不倒孫都尉吧。”剛鬣大王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片烏黑髮亮的厚陶片,遞給孫山。

孫山雙手接過陶片,只覺得陶片散發出一股古樸久遠的靈力,上面的文字彎彎曲曲,猶如甲骨卜辭,一時難以辨認。孫山說道:“既然大王有命,小人必定竭盡全力。只不過監獄事務繁雜,而且化解靈石怨念一事迫在眉睫,加之需要監視調查右護法等人。小人只怕分身乏術……”

剛鬣大王朗聲說道:“事有輕重緩急。監獄那些犯人只需嚴加看管,其他不必理會。化解靈石怨念也不急於一時。如今內憂外患,本王急需大量吸收靈石的靈力。只要本王衝破玄關,進入大宗師之境,屆時一切危機都可以輕鬆化解。萬壽山不再需要結界庇護。山外那狗屁三大修士加起來也不足為懼。當務之急是要儘快研製出寄生傀儡。到時候,本王不但可以控制萬壽山中不服管束的妖類,甚至連山外數萬人類修士都盡在本王掌握之中。說不定連那些上古妖魔也能聽命於我。唯有如此,方能飛昇仙界。”

孫山說道:“啟稟大王,據小人所知,自從盤古開天闢地,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沉為地。倘若靈力不澄澈,只怕難以被天界所容。大王若要羽化登仙,還是儘早清除身上的濁氣為好。”

剛鬣大王說道:“總之,孫都尉眼下只需全心全意為本王研製寄生傀儡即可。濁氣也好、怨念也罷,能除便除,不除也無妨。本王被囚禁在地底上千年,什麼凶神惡煞沒見過,區區煞氣能奈我何?更何況本王從沒想過到天上當個安穩神仙,我之所以要上天,為的是報仇雪恨。倘若不能白日飛昇,我便率領妖魔打上凌霄寶殿。此事眼下八字還沒有一撇,不必多說。本王對孫都尉寄予厚望,孫都尉只要替本王研製出寄生傀儡,本王必定不會虧待。”

剛鬣大王這番話讓孫山驚掉下巴,想不到剛鬣大王所圖甚大,倘若任由他胡作非為,豈止萬壽山群妖要遭殃,恐怕三界都將生靈塗炭。孫山眼下不敢違逆剛鬣大王,只好虛與委蛇,再做打算。孫山說道:“小人想不到大王除了法力高強,竟然還如此志向遠大,深謀遠慮。小人對大王佩服得五體投地。小人必定竭忠盡智,誓死追隨大王左右。”

剛鬣大王哈哈大笑,滿意地說道:“很好。孫都尉是聰明人,本王無需多言。只要你好好為本王效命,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既然右護法為難你,本王就賜你一道防身的靈符。”說罷從懷裡掏出一張顏色發暗的符籙,似乎有些年頭的樣子。

剛鬣大王說道:“這張乃是降神符,裡面封印了被我打敗的上古妖獸殘存的戰意。歷經千年,想必威力大減,或許不足以戰勝右護法,但是助你一臂之力應是綽綽有餘。想來你能從右護法手底下死裡逃生,雖然比他略有不及,但也相差不大。得此助力,即便不能戰而勝之,已足以自保。這張符年頭太久了,興許只能用一次。你且拿著,日後你立下功勞,本王再多賞你幾張。”

孫山道了謝,接過降神符。符中有一股驚人的威懾力撲面而來,令人毛骨悚然。他無暇細看,謹慎地將符籙收進懷裡。

剛鬣大王接著說道:“本王還有一個小玩意兒賜予孫都尉。”說罷,從茶几上拿起一個雕花錦盒,開啟蓋子後,裡面盛著兩個白玉耳環。

剛鬣大王說道:“這一對乃是由極為稀有的通靈寶玉雕琢而成的‘密語耳環’。其中一隻賜予你,另一隻則留在本王身邊。只需往其中一隻耳環當中注入少許靈力,另一隻耳環便會發光震動示警。此時往發光的耳環裡也注入靈力,並可以與另一半耳環的持有者竊竊私語。當然能夠接受到感應的範圍是有限的,目前在萬壽山範圍內是足夠用了。你需將耳環隨身攜帶,日後本王若要與你通話或者傳喚你,就不需要侍女傳信了。孫都尉自然也可以主動聯絡本王。這對耳環可是稀罕物,本王也只得這一對而已。由此也可以看出本王對你的器重。孫都尉需盡心盡力、勤勞王事,本王等你的好訊息。”

孫山接過一隻耳環,小心收入懷中,說道:“小人多謝大王賞賜。大王厚愛,小人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敢不盡力?”

剛鬣大王滿意地點了點頭,召喚侍女送孫山出宮。孫山入宮之時,內心忐忑不安而又充滿好奇,偷偷用眼角餘光探查著沿途的一切。可是出宮之時,內心卻格外沉重,恨不得馬上離開王宮。孫山沒有心思窺視周圍的一切,只看到幾步開外,一襲白色紗裙的下半身倩影,提著燈籠,邁著輕盈地步伐在前頭帶路。孫山一路無話,低頭跟著侍女徑直出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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