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山頂。
李才河抬頭看到遮天蔽日的大眼珠子，比山還要大，比天還要寬。
自已渺小如螻蟻，提不起任何抗拒的念頭。
眼珠上血絲寬若河流，可以清晰看到血液奔湧流淌，晶瑩剔透的瞳孔倒映著人影，與李才江有七八分相似。
“太上威靈，慈生萬物，覆護眾生……”
耳邊傳來嗡嗡嗡誦經聲，李才河嚇得面色蒼白，迫切的想要下山逃跑。
卻不知怎麼回事，跑來跑去仍在山頂打轉。
忽然。
李才河感到臉火辣辣的疼，耳邊傳來媳婦的聲音。
“醒醒，醒醒！”
李才河緩緩睜開眼，看到媳婦焦急神色，看到石屋內簡樸的裝飾，根本沒有什麼大眼珠子。
“原來是在做夢。”
“相公，剛剛你臉色好嚇人，叫都叫不醒。”
媳婦驚魂未定的說道：“還嘟嘟囔囔說夢話，不知是哪裡的口音，一個字兒都聽不懂！”
李才河眉頭緊皺，平日裡聽過不少修仙界傳說秘聞，對夢境、經文頗為忌諱敏感。
“莫非二叔屋裡有什麼陣法禁制？”
與媳婦商議過後，搬去隔壁李才海屋裡睡覺，果然不再做噩夢。
……
空山新雨。
李宏雲舉著只芭蕉葉遮雨，欣賞著雨林美景，腳步似慢實快，飛速在山谷中穿行。
臨近谷口，望見個白髮老丈在樹下避雨。
李宏雲朗聲問道：“老丈，離鎮南軍大營還有多遠？”
“鎮南軍……”
老丈雙目迷茫，恍惚間似是想起了什麼：“再向西南走三百里，便能望見疊雲關了。”
疊雲關是南疆重中之重的關口，兩側高山對峙，地形險峻，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又因鎮南軍大營駐紮，也稱之為鎮南關。
李宏雲走近了，站在樹下避雨：“老丈要到哪裡去？”
老丈望著纏綿如絲的山雨，沉默許久回答道。
“回家。”
“家在何方？”
這回老丈沉默時間更久，直至風雨將歇，天邊雲彩露出幾分光彩，方才幽幽說道。
“丹河縣沿河村……”
陽光穿透雲層，落在老丈身上，原本清晰的身軀逐漸模糊，最後化作縷縷青煙消散不見。
幽魂散去，露出靠坐在樹幹上屍骸。
不知死了多少年歲，只剩下殘缺不全的骷髏，鏽跡斑駁的橫刀挎在腰間，勉強能分辨出鎮南軍制式。
死因已難以追溯，大抵是歸家途中遭遇意外。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霑恩……”
李宏雲唸誦道家往生經文，催動飛劍在地面挖了個坑，將屍骸埋進去，墳前豎了塊石碑。
稍作沉吟，驅使飛劍在碑上寫一行字。
——鎮南軍老卒之墓！
李宏雲第一眼就看穿老卒是鬼物，按照修仙界的說法，人死前執念深重，引動靈氣融入神魂就會變成鬼。
這種自然而然形成的鬼物，最得魔頭看重，稍加培養就能實力大漲。
道家往生咒能超度鬼魂，送入輪迴，免為邪魔拘役。
“可惜死的太久，記憶消磨殆盡，否則可以幫他將屍骸送回家，大伯知道後定會歡喜。”
李宏雲對老卒並無同情，完全是看在大伯面子上搭把手。
若是商賈、行人等幽魂，大可能是法術超度，亦或者抓起來封進玉瓶，尋機會賣了換靈石。
修士腳程極快，半個時辰後見到鎮南軍大營。
延綿數十里的營寨，旌旗招展，崗哨如林，又在兩山之間建造了城牆，十倍南蠻兵卒也難以攻破。
李宏雲將衙門開具的從軍文書，交給值守兵卒通報。
片刻後。
一艘飛舟落在營寨門口，舟上修士拱手道：“燕將軍請道友去中軍大帳一敘。”
“勞煩道友。”
李宏雲登上飛舟，修士手掐法訣騰空而起。
第一回稱作飛行法器，速度比全力奔走快數倍，感受迎面衝來的狂風，當即施展金光咒化解。
飛舟屬於中品法器，盧家坊市有售，最便宜的也要千餘靈石。
先前在山上種田，李宏雲對飛舟需求不大，現在從軍免不了去前線，必須想辦法買一件。
否則戰敗逃跑時，速度慢的就成了殿後軍。
飛舟落在中軍大帳前，不用兵卒進去通稟，一個滿頭白髮的威武老將軍，已經等在門口歡迎。
“李仙長快請進，咱們裡面敘話。”
“燕將軍無需多禮。”
李宏雲從袖口取出信封：“家中大伯曾在將軍帳下聽令，多年未見甚是掛念，特意給您寫了封信。”
“還有這回事？”
燕將軍面露驚訝，接過信封開啟檢視。
信件開篇表明身份，提起幾年印象深刻的事，很快勾起了燕將軍對李平安的記憶。
“原來是這小子……”
燕將軍繼續向下看，信中寫明李家僥倖成了仙族，朝廷要求參軍入伍，首先就想到了鎮南軍。
李平安在信中屢屢提及，自已受了燕將軍恩惠，後輩有了本事理應回報。
通篇沒有華麗辭藻，卻能感受到情真意切。
“小李子很不錯，燕某教導沒白費，竟然成了仙族！”
燕將軍連聲讚歎，將信件收入懷中，再看李宏雲的眼神多了幾分親近。
“既然是鎮南軍老卒後輩，那就是燕某的後輩，在鎮南軍這片地界安心待著，保你有一場富貴。”
“多謝燕伯伯。”
李宏雲立刻打蛇上棍，不在乎什麼狗屁仙人尊貴，很自然熟地換了個稱呼。
“好好好！”
燕將軍朗聲大笑，比起那些不知根底的仙族、散修，本就有人情來往的李家人，更適合拉攏為心腹臂膀。
二人走入軍帳，裡面坐著二十餘人。
左邊的僧人道士書生是從軍修士，右邊的披堅執銳是戰場將領。
燕將軍介紹道：“新來的仙將李宏雲，我家裡的一個子侄，還望諸位多多照顧。”
李宏雲左右微微躬身，算是打過招呼，然後落座左側末位。
燕將軍坐在首位，指著牆上掛著的巨大地圖，繼續與將軍、修士商議鎮南軍作戰計劃。
李宏雲聽了片刻就明白，近半年一直有小股蠻族，繞過幾處關口進入大雍腹地作亂。
燕將軍命令將軍追殺圍剿，並催促修士儘快找到蠻族入侵路線。
李宏雲心底暗道：“壽陽縣毗鄰邊境，這麼多年沒見過蠻族，並非和平了，而是有鎮南軍時刻守護！”
分派完作戰任務，燕將軍目光看向李宏雲，笑著說道。
“小李子當年殺了數十蠻族，軍功一直記著，湊個整算兩百，將軍功記在你身上。”
“多謝燕伯伯。”
李宏雲毫不避諱與燕將軍關係，也不去問為何以前剋扣軍功，更不探究多出來的軍功哪裡來。
初入軍營，需和光同塵。
人家給什麼你都接著，這是大伯出門前的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