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寧的《微小說與小小說》里居然不止一首詩。

他以“後現代小說跨文體寫作”為自已辯護。

讓我們來看看其中幾首,想一想這小說集為什麼收入這些詩歌。

363.知青之河

河啊,

我家鄉的河啊,

還記得我渡河去到遙遠的鄉下嗎?

那年我下鄉,

去了與沐川連界的九井峰門山,

我十八歲。

我語文老師王友華老師送的我,

直送到生產隊。

河啊,

家鄉的河,

還記得此前我在您身上游泳嗎?

是的,

我參加學校的編隊,

手舉紙做的三角形小旗,

保持隊形,

保證小旗不被水打溼。

當年我這學霸,

我這被美術老師選出參加畫展的,

語文老師叫我投稿的,

體育老師選我入游泳編隊的,

從來沒有想到我會上山下鄉啊!

河啊!

六年以後,

我更沒有想到,

我會扛著房間一樣大的包裹,

再次從您身上渡過,

到更加遙遠的大涼山去!

河啊,

我家鄉的河,

那涼山的河沒有您這樣清澈見底啊!

河岸上也沒有蔥蘢的竹和樹!

生產隊寨子裡,

為我騰出一排羊圈裡的一間。

水很缺,

滿生產隊只一個沁水口!

每天排隊到深夜。

此前在漢區,

挑糞種地、栽秧打穀,薅秧薅包穀,

到這裡除了插秧薅秧薅包穀,還打蕎子。

奇怪的是插秧、薅秧是女人才乾的活。

挑糞則改為背糞。

生產隊改田改土,

就派我一個人到炸藥庫去背炸藥。

別人出工只扛著生產工具如鋤頭連枷,

我還得揹著一個圖書箱子,

到工間休息的時候給彝族同胞們發連環畫。

是的我們語言不通,

薅包穀列隊行進的時候我不時仰望藍天。

收工回到家裡,

回到我的羊圈,

我匆匆做飯吃了,

就走去開啟生產隊隊部的門,

點起馬燈辦夜校,

教認字,

讓彝族同胞們唱歌、跳舞。

完了我回家,

我絕不提走生產隊的馬燈,

我摸黑或者打著火把回去,

我公私分明。

點亮床頭倒扣著的揹簍上的小油燈,

我到那唯一的沁水口去排隊汲水。

有一晚上太疲倦,

沒汲到水就回家呼呼大睡。

第二天早上眼看出工的人們近了,

連忙舀了汙水坑裡的汙水就煮麵吃!

有一天從深山打蕎子回來發現沒有米了,

買又來不及,

於是返回,

從路兩旁茂密的蘑菇裡找那最不鮮豔的拔了一抱,

——據說鮮豔的有毒

——回到家裡煮了一鍋吃,

管他會不會毒死啊!

第二天我下山買米被狗咬了不是這麼多年沒有得狂犬病嗎?

河啊,

家鄉的河,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把您想念!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我躺在陌生的床上,

床前是那倒扣著的揹簍上的小油燈,

拳頭寬的土牆裂縫那邊,

傳來羊們老年人咳嗽一樣的聲音,

我突然想起我怎樣來的這裡

——涼山彝族自治州甘洛縣

玉田區赤虎大隊赤虎生產隊。

記得我扛著房間一樣大的包,

包裡裝著菜刀、彎刀、菜板、

鍋碗瓢盆,

筲箕、刷把、甑子,

衣物、被褥、枕頭,

一床寬大的破了的蚊帳。

一個綠色大郵包,

是我父當年步行到各函授點面授揹著的,

現在裝著

我的書籍、日記和“作品”,

這郵包也放到包裹裡面去

……

綠底白葡萄圖案的兩張塑膠布把這一切包起來,

然後用繩子捆紮。

那包在我印象裡房屋一樣大啊!

我扛著,

從生產隊出發,

走了幾十裡到達縣城車站,

把它放到客車頂上去。

車到樂山某不知名的車站,

(不知是不是叫張公橋車站?)

我又爬上車頂,

把包放下來,

扛著這房屋一樣大的包裹,

走向中心車站。

滿街是驚異的目光啊!

怎麼這麼大一個包啊?

怎麼扛著而不是用架子車推著啊?

這人又不怎麼健壯!

是的,我父親16歲考省立師範成績全省第一我出身書香門第我小升初考試全縣第一,

我基因不是幹活的料,

到中心站我再次扛著包爬上客車車頂,

車到沙灣站我再次爬上車頂扛下來。

我扛著,

到沙灣火車站我辦了託運。

我乘著成昆鐵路的列車到達峨邊,

時間已是深夜,

記得有一點點星光。

我從火車站朝縣城走去,

我不識路,

我朝著大方向亂走,

記得穿過一片又一片木材堆佈下的迷魂陣,

就想起東風木材廠就在這峨邊。

在深夜裡四處亂竄,

終於到達峨邊縣城。

我不願在峨邊做農村戶口的民辦教師,

我要透過勞動徹底回到城裡去,

於是我第二天到了甘洛,

落戶玉田區赤虎公社赤虎大隊赤虎生產隊。

那年我二十四歲,

已下鄉六年。

一年後由於我勞動好,

發圖書,

辦夜校,

寫改田改土的通訊,

奴隸半奴隸開會推薦我,

會上我不知道他們說什麼,

後來我知道了:

他們推薦我上大學。

可我家庭成分不好,

在漢區我勞動也好就是因為這個成分問題政審總是不過關,

加以一篇文稿丟失,

我才跑來這涼山。

為了保險,

我選擇了讀中等師範。

河啊,

家鄉的河啊,

從此我再也回不到您身邊,

哪怕我現在就在您身邊走動。

我在中師,

被抽調到涼山州展覽館寫寫畫畫,

我吃飯在老師的伙食團,

我沒上幾天課啊!

後來我考上省出版社,

可是我沒有大學文憑,

推薦我的作家給我支招,

讓我“強調家學淵源”,

可是沒用,

社會已從鄙棄知識轉型為唯文憑。

河啊,

家鄉的河啊,

就在此時此刻,

我在您身邊回憶起一切,

從而似乎明白了一切,

我終於回到您身邊。

但所有時光已經消失,

一去不返!

我淚流滿面。

292.檔案2019

我沒有錢

沒有權

沒有那個話語權

農民、打工仔我都幹過

我是一個知識青年

曾經學霸

下鄉7年

當上個工農兵學員

退休了

還想掙錢

去百家號寫

曾經一天54元

兩度得獎

沒啥卵用

最後被關

被邀請到頭條

進了核心作者圈

最多一篇138元

得四獎

一千六

加個黃V好新鮮

你這樣

是要顯擺?

過去我不愛錢

後來我外甥欠人好多錢

為還債我丟人現眼

153.到集鎮購房的農村少婦

她的眼睛

漆黑

猶如黑暗的深淵

她的睫毛

猶如探測器的觸鬚

捕捉每一件剛發生的有趣的事

不管事大事小

都引發她銀鈴般的笑聲

笑聲在街道迴盪

她從農村遷來不久

對一切感到新鮮

生活原來可以這樣

不必過分勤勞

閒著非常美好

有趣的事很多

鄰居緊緊挨著

串門無須走遠

打牌可熬通宵

因為明天不一定有活做

懶惰不會受到非議

可以從早到晚看電視

過去為什麼沒有發現這樣的生活啊!

接送孩子上下學算得什麼?

幾條街道的距離

騎著摩托車就像逛街

又不是過去

跑一趟就是十多里

什麼你挑水來我澆園?

擰開龍頭水就嘩嘩來了

用不著到菜地澆糞摘菜

農貿市場什麼都可以買到

討價還價還很快樂

坐在摩托車上

一隻腳點在地上

偏著頭和那賣菜的說

在這條街和附近的街

滾動著她咯咯咯咯的笑聲

還有對讀小學兒子的高聲訓斥

彷彿一種炫耀

其實只是她心中感到快樂

對於鄰居的災禍

原來可以不管

並且允許幸災樂禍

鄰居家的是非

原來可以刺探

然後添油加醋

予以有趣的傳播

街面上撒滿她無法控制的笑聲

她的丈夫

正從溫馴地慘叫著的山羊胸口

抽出滴血的尖刀

——他以此為業

每天從鄉下用摩托車裝回捆著的山羊,

然後一隻只殺死

最後把山羊的肉、皮和骨頭都拿去賣

在山羊的慘叫聲中

她突然想起

自已也曾經是一個放羊的小姑娘啊

和山羊們朝夕相處

她丈夫在最裡面那間屋殺羊

他從不到那裡去

她丈夫殺羊的時候

她就想法不回家

時光飛逝

現在她家已買了汽車

殺羊的時候她也給丈夫打過下手

她已經能夠直視山羊那悲傷溫馴的眼睛

那麼以上這些,到底是詩歌還是小說呢?

鄧寧的《微小說與小小說》裡,居然還有一篇,是對詩歌的評論:

43.真正的詩歌

意像派詩歌的領軍人物,美國詩人、評論家埃茲拉·龐德先生。乃三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艾略特、海明威、劉易斯的偶像兼精神教父,他卻最崇拜中國人的道德和詩歌。

他說,“中國人的道德,是基於審美的道德”,“中國的《詩經》,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詩歌”。

是的,《詩經》裡那些水靈靈的滾動著露珠的天真爛漫的詩歌,理性日益加重的人類反而永遠寫不出來了。

詩歌的童年,人類永遠回不去了!

更有一篇,引經據典,為他的混淆體裁辯解。

131.是在說我嗎?

“網路文學還使得傳統的文學文體型別劃分悄然發生著變化,不僅紀實文學與虛構文學、文學創作與生活實錄、文學與非文學的界限被逐步抹平,而且傳統文學型別中的文體分類如詩歌、小說、散文、劇本等都已變得模糊或被淡化,而超文字與多媒體技術在創作中的廣泛運用,更是讓原有的文字形態發生了‘格式化'般的裂變。”

(摘自今日頭條爆侃網文文《《<中國網路文學二十年>:網路文學帶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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