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方磊
木蓮聽到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咬著肉抬起頭來，見是一個身形高瘦，長相卻秀氣的陌生人。
她連忙把嘴上的肉放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沖天辮，眼神亮閃閃地盯著眼前的男人瞧。
“是方磊啊，好久沒來家裡坐了，吃飯了沒？”何老太連忙招呼來人，往旁邊擠了擠，給他空了個位置出來。
“好嘞！那我就不客氣了，家裡遠，走過來就花了我半天時間，肚子早就餓了！”方磊放下手中的行李和一大袋糧食，正要朝何老太的位置坐過去，就聽一個激動的聲音呼喚著他。
“俊臉叔，快來我這兒坐！”
木蓮揮著手，熱情的樣子讓秦高山有些不適應，這還是她那高傲的閨女嗎？
“這胖丫頭是我那外甥女？養得可真好！行，表舅就坐你旁邊！”
木蓮高興了，又吃起肉來，只是吃的時候還時不時看一眼方磊，順便指揮她爹給她盛碗湯解膩。
何老太問他：“方磊，今兒來家裡是有什麼事嗎？”
許是很久沒吃到過肉了，方磊夾起一塊就吃，眯著眼感嘆了一下，不過他也很有分寸，再也不往那處動筷子了。
“來這兒避避風頭，姑，你可別把我供出去。”
何老太激動起來，指著他問：“避什麼風頭？你可別是惹事了！你爹孃就你一個兒子，你可不能出事啊！”
“姑，你別急，我沒惹事！是……是我被逼婚了，逃出來的！”
“逼啥婚？你都二十了，是該結婚了，啥叫逼婚？”
“哎喲，您可真是我親姑！要是正常的姑娘，我肯定得樂翻天啊！關鍵是那人是村長家的姑娘啊！那人纏了我足足半個月了，我是實在沒法子才逃出來的，這不行李還是我爹孃收拾的呢！”
“村長家的姑娘？”何老太回憶了一下那姑娘的長相，除了又矮又胖，眼睛還眯縫。
她看了眼女婿，對比了一下，發現那姑娘的眼睛比他還細呢，不仔細看會以為眼睛是閉著的，這麼瞧的話，秦高山的眼睛都能算正常的了。
她輕咳了一聲，掩飾剛才對女婿的嘲笑，對方磊道：“那確實不能娶，咱老方家傳下來的好臉可不能被她給混了。”
聽何老太這麼說，方磊也變得很委屈：“可不是！一天天就盯著我臉瞧，看得我汗毛都起來了。”
方磊正說著呢，那種被人直視的感覺又襲上來了，他僵著臉往旁邊看去，發現是剛認識的外甥女正託著臉盯著他瞧呢，邊瞧一下邊啃一下肉，彷彿他也是她嘴邊的肉一般。
“你叫啥名字？”
方磊率先打破僵局。
“木蓮小美女。”
正在喝湯的何小葉差點噴了出來，指著木蓮狂笑：“哈哈哈，木蓮你太逗了！還小美女！哪有自稱小美女的！哎喲！”
何二舅對著他頭敲了一下，又漫不經心道：“木蓮說她是小美女就是小美女，你做哥哥的怎麼能嘲笑她呢！”
秦高山也想笑，怕被老婆閨女打，硬生生忍住了。
“沒眼光。”木蓮白他一眼，“我爹孃都這麼說！”
何翠香順著木蓮的話說道：“行行，可不就是小美女嗎，快把湯喝了。”
她又怕方磊不自在，不好意思吃肉，給他夾了一塊放碗裡，接著問他：“方磊，那你這是打算在這裡躲一陣再回去？”
方磊點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得麻煩姑、姑丈還有表哥表嫂了，不過我帶了糧食的。我爹孃說等那人興頭過去了，再讓我回家，不然這樣成天堵在我家像什麼樣子！你說是吧，外甥女？”
木蓮亮著眼睛點點頭：“對的。”
秦高山頗為看不上，頓時嗤笑一聲，這胖閨女對著他的時候可沒有這麼聽話，說什麼都應和。
方磊覺得自己找到同道中人了，能和他聊到一塊去，說什麼都能應和他的那種。
為了驗證兩人初見的友情，他還特意指了指木蓮碗裡的肉，笑著問道：“你這肉能給我吃嗎？”
誰知剛才還笑眯眯的木蓮立刻捂住自己的碗，頭搖得飛快：“這我的！”
方磊心碎了，看了他們剛建起的友誼也沒這麼堅不可摧嘛！一塊肉就能打敗。
木蓮看方磊有點傷心，猶豫了一下，拿起肉咬了一大半，只剩一塊肥油肉，這一般是木蓮最不愛吃，留到最後的。
“給！”木蓮豪爽地遞過去，“咱們分著吃。”
方磊也不嫌棄，他剛好最喜歡吃肥肉了，道了聲謝，把碗遞過去。
秦高山滿意了，果然她閨女還是一如既往地把吃的看得最重要。
兩個表嫂聽了方磊的話，對視一眼，都面露難色，不過還是沒出聲拒絕，只是兩人的神色都被何翠香看在了眼裡。
何翠香給方磊盛了碗飯，提議道：“方磊啊，這裡孩子多，恐怕沒空餘的床位讓你睡了，你要不來我家住一陣子吧。剛好過段時間你姐夫要出差了，留個大小夥子在家裡也安心。”
剛才還吃得起勁的木蓮不顧自己油膩膩的手，一把摟住秦高山的脖子，蹭了蹭臉，帶著哭腔道：“我不要爹走！”
秦高山很感動，這麼多天了，他閨女終於表現得在乎他了。
“爹給你再帶奶糖回來，就五六天，馬上就回來了。”
“不要！我就要爹！”
木蓮乾脆不吃飯了，就窩在秦高山懷裡不放，她難得地依賴秦高山，無論何翠香怎麼勸都不肯放手。
秦高山很受用，得意地衝何翠香挑了挑眉，表示你看，我在閨女心裡也一樣重要呢！
方磊剛才沒想太多，經過何翠香一提醒，才想到何家人口多，他住下來確實很不方便，何翠香能在這時出來解圍讓他很感激，他立馬保證道：“那就麻煩表姐表姐夫了，你們放心，家裡有什麼重活兒都可以使喚我去幹！我絕對不會好吃懶做的！”
何老太也同意了：“這樣也好，家裡確實沒多的房間了，你個大個子也住不下，還是翠香家裡方便點。她婆婆是個好相處的，你平時能幹點兒，眼裡得有活兒！”
“姑你就放心吧！”
回去的路上，木蓮沒精打采的，癟著嘴靠在秦高山懷裡，有一下沒一下地喊一聲爹。
這可把秦高山心疼壞了，以往怕她鬧，夫妻兩人都沒告訴她，一般都是瞞著她走的，這次也是何翠香為了讓方磊安心才把這事說了出來，沒想到一向心大的木蓮反應這麼大。
“爹很快就回來了，你想吃什麼，爹給你買，別悶在心裡，爹瞧了心疼。”秦高山摸摸木蓮的臉，哄勸道。
木蓮搖搖頭，一言不發。
“爹給你買栗子糕？”
“咕嘟”一聲，木蓮嚥了咽口水，還是搖搖頭。
“爹給你買紅薯幹，安城的紅薯幹可好吃了，和咱們這兒做法不一樣，爹要不是上次趕得急，早就給你買來了。”
“那你……那你啥時候走啊？”
“後天。”
“得後天啊……”木蓮嘟著嘴不太樂意，“那你記得給我帶回來啊，奶糖、紅薯幹、栗子糕我都要！”
“你捨得爹走了？”
秦高山一臉不可置信：“你捨得爹走了？”
“啥捨不得的，爹你忙你的，工作最重要！”木蓮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高山默默流淚：……真的是因為工作最重要嗎？難道不是吃的最重要嗎？
“哥哥！”木蓮剛才還悶悶不樂的樣子，一瞬間就煥發光彩，連秦高山都不給抱了，張著手就要迎面走來的秦楠抱。
“二叔二嬸。”
秦楠打了招呼，就接過了急吼吼要他抱的木蓮。
“這是……”
何翠香解釋道：“木蓮她表舅，來咱家住幾天。小楠，你剛剛上山了？”
“給木蓮摘了點楊梅下來，再過兩天就沒了，怕她要念叨，就都給她摘了下來。”
秦楠把草編的簍子遞給秦高山，從裡面挑了一顆又黑又大的往木蓮嘴裡塞。
“還是哥哥摘的好吃，我摘的可酸了！”
秦高山挑了幾顆分給何翠香和方磊，又扔了一顆進嘴裡，問她：“你啥時候摘過楊梅？不都是你哥摘給你吃的嗎？”
木蓮沒心沒肺地直說：“就上次被人販子拐走……”
何翠香的眼神瞬間變得可怕：“你果然是偷跑出去的……”
木蓮嚇得一激靈，摟住秦楠的脖子，反覆強調：“就下山的時候摘的，下山的時候！”
何翠香被秦高山攔著，緩了半天才道：“不管山上還是下山，以後不能亂出門了，你要去哪兒，娘帶你去！”
“哦。”木蓮不樂意了，貼著秦楠生悶氣。
秦楠見木蓮板著胖臉，忍不住摸了摸，又問何翠香：“二嬸，我下次可以帶木蓮出去玩嗎？我保證不會讓她亂跑的。”
何翠香是跟在秦楠身後好幾回，留心觀察過的，更何況他平時做事穩妥，不像個八歲的孩子，何翠香自然對他是放心的。
“當然可以，遠的地方就不要去了，就在附近玩兒就行，二嬸當然知道是放心你的，上次木蓮被拐也是對虧了你，二嬸真的很謝謝你，要不是你爹孃，二嬸早就登門道謝了！”
“二嬸你快別這麼說了，照顧妹妹都是我應該做的。”
幾人往家的方向走去，木蓮和秦楠走在最後，見木蓮依舊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秦楠湊近她小聲道：“下次哥哥帶你去烤兔子！”
木蓮激動地直起身。
“噓，不要說出來哦！”
木蓮眼神發亮，狂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