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幽暗的殘月之下,京畿戶部尚書府偌大的內院一偏門邊,傳出來窸窸窣窣的人聲。

“小姐,您…快隨我回屋裡去吧。”

年歲尚輕的小丫鬟一面戰戰兢兢地望風,一面連聲催促。

“您別在此處等著了,要是叫人看見,夫人非打死我不可…”

“再等等。”

一身流光錦簇,頭戴金絲玉簪的尚書嫡女蕭鬱婉低頭扭著手中的絲帕,心中萬分忐忑,卻不願聽丫鬟的話,從偏門離去。

“他與我說了,他會來。”

小丫鬟一聽,頓時著了急,一把拽住蕭鬱婉的衣袖。

“他不來才是應該!若真來了,才遭了殃!”

小丫鬟急得說話都帶了幾分哭腔。

“夫人才狠狠罰了您,又遣人將他全家逐出京畿府,您怎麼還是不死心,不長些教訓!”

蕭鬱婉一面聽著,腳步卻定定杵在門邊,絲毫未動。

她抬手輕撫上左臂,衣袖遮住的地方,佈滿了被戒尺抽出的斑斑血印。

那痛感真真切切,每一下都像烈火灼燒,卻從未動搖她的心意。

從小錦衣玉食,金尊玉貴地長大,在這雕樑畫柱的尚書府中,她合該是整個京畿、乃至整個幽州國所有女子歆羨的物件。

但她從不曾體會過,做一個平常女子的幸福。

她飽讀詩書、精於繡工、明禮持重、端莊內斂,十七年來從不曾違逆長輩的任何決定。

哪怕是將她精心教養,卻只是為了送去國公府聯姻,嫁給皇后那臭名遠揚的表親。

“三餐不聞碗箸響,行止無有步搖聲。”

便是坊間對她的美談。

更是看不見的枷鎖。

“小姐,您就聽我一句吧!”

丫鬟小蝶撲通一聲跪在蕭鬱婉面前,朝著地面重重磕了下去。

“再有幾個月,您年滿十八,便要奉旨嫁去鄭國公府了。您就是豁出去自已的性命不顧,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老爺夫人、看著咱們尚書府都被皇后娘娘殺了頭去呀…”

話到此處,蕭鬱婉正要推開側門向外窺探的右手,一下子滯在空中。

是啊。

她不怕死。

像個沒有心的傀儡一般活了十七年,她絲毫不畏懼死亡。

可她不能讓父母雙親,讓身邊無辜的人們和她一起,掉進萬丈深淵。

“小蝶。”

蕭鬱婉放下手,側過臉對著小丫鬟說。

“不必擔心。我只最後和他說說話,見他一面”,蕭鬱婉語聲停住,“就當做個了斷。”

話音一落,蕭鬱婉一把推開了內院偏門。

此刻已是三更,除了蕭瑟的風聲葉聲,黑暗中寂靜得沒有其它響動。

遠處忽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焦灼不安的氣氛下更顯突兀。

“婉兒,是你嗎?”

聽得牆下暗影的熟悉聲線,蕭鬱婉心中千鈞之石霎時落下,她一刻也不曾多想,邁開被層層裙褶困住的步子,一下子撲進牆邊男子的懷中。

“青軒… ”

只一聲輕喚,萬般委屈苦楚便順著眼淚奪眶而出。

“婉兒… 你受委屈了…”

黑暗之中辨不得男子面容,也看不清神情,只聽得陣陣輕柔的寬慰,每一句都落在蕭鬱婉絕望的心上。

“你不該來。”

蕭鬱婉靜靜地靠在男子懷中,哽咽著埋怨。

“若是讓我母親知道,她定要…”

“我放不下你。”

男子摟著心愛之人的手臂又緊了緊。

“我知道我不該,也不能奢望。可我無論如何也…忘不了你。”

“嘖嘖,好一對痴男怨女,看得人想吐。”

牆邊屋簷之上,阿零的遊魂像一團沒有形狀的黑色烏雲,雲中幻化出一雙眼睛,靜靜窺探著眼前的男女。

“明知不該,還是來了。明知不能,偏要奢望。一個自私,一個愚蠢!再般配不過。”

此刻的阿零隻有那一雙紅褐色的眼睛好使,滴溜溜轉了兩圈,又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

“忘了給臉化形,想罵人都張不開嘴。”

阿零在心裡苦笑一聲。

如此想著,紅褐色眼眸又窺向那位清雅美麗,卻不住泣淚的女子。

“月主派我來此,想來目標便是她吧。”

房簷上的烏雲默默地飄了一陣,便簌地一聲,飛向蕭鬱婉。

只一眨眼,黑雲便融進她的身體,與她合二為一。

“婉兒!你怎麼了?!”

江青軒忽而叫出聲來,一把摟住霎時暈厥過去的蕭鬱婉。

“婉兒!婉兒!你怎麼了?快醒醒!”

不遠處立在偏門邊的小蝶,一見狀便瘋也似的跑來,緊緊抱住失了神志的小姐,再也禁不住擔憂和害怕,大哭起來。

次日晌午,日頭正盛。

尚書府內院落英閣中,遠遠躲著七八個侍女丫頭,兩名家丁立在院子正中,一下一下揮舞著刑杖。

蕭尚書之妻沈夫人緊咬著牙關,怒目而視,與身旁伺候的劉媽媽一道,眼睜睜瞧著小蝶再不多久,就要昏死在條凳上。

十五六歲的小丫鬟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除了堵在嗓子眼的最後一口氣,連一絲慘叫都已經發不出來。

“夫人。”

劉媽媽老練,怕再等下去會鬧出人命,便適時提醒。

“咱們留這不懂事的丫頭一條賤命,別惹得您動了大氣,傷了您仁善的名聲。”

沈夫人從胸腔深處嘆出一口氣,這才從無法遏制的怒氣中清醒過來幾分。

“打死個賤婢算不得什麼”,話雖輕巧,但沈夫人還是抬起手,止住了刑杖。

“便是要那姓江的一家子都爛在牢裡,於我蕭府也不是難事。”

沈夫人扶著劉媽媽的手臂,緩緩起身。

“這些個下作東西,實在可惡!想我婉兒夜明珠一般的人兒,竟被他們誆騙勾引,做出此等不知廉恥的事情!”

沈夫人轉身進了落英閣正屋,忽而想到女兒還在昏迷,怒氣這才漸漸平息,朝劉媽媽關切地問。

“柳太醫怎麼說?婉兒醒了嗎?”

劉媽媽搖了搖頭。

“柳太醫說不是惡病、不是中邪。一時半會也瞧不出端倪,只說是‘肝氣鬱結、久而成疾’。留了一副清心養肝的方子,老奴已叫人煎了,餵過兩次。”

“唉…”,沈夫人在正屋堂前坐下,想到院中眾人仍等著發落,便又說。

“把那條凳上爛了的,拖出府,扔得遠些。不許再讓那賤婢靠近婉兒一步。”

劉媽媽還未來得及答應,只見蕭鬱婉一臉嗤笑,叉著雙臂倚在臥房門欄邊上,死死盯著自已的母親。

“老妖怪,比做賤人,我看你遠勝這院子裡的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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