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蛋的傳奇漸行漸遠的時候,陽光下孩子們依然在憤怒生長,不捨晝夜。

在整個九十年代,我的城市佈滿了各種大廠和單位,可能整個北方都是這樣。這些單位裡從食堂到澡堂,從小賣部到幼兒園,能夠保證你不出單位的大院可以解決衣食住行的所有問題。有一些規模宏大的單位甚至有游泳池,比如我經常去玩的212廠就有一個游泳池。

這個游泳池歷史十分悠久,據說七十年代這個前身是兵工廠的研究所從東北搬過來的時候就有了。上小學的時候,學校每年夏天都分年級組織學生結隊而來,像哄小豬似得把我和同學們趕進兒童池裡,任由這些小屁孩兒們自由浮沉,我狗刨的童子功就是在這個時期練就的。

後來到了初中的時候,每到夏天,我都會跟著院子裡的大孩子結伴而來。只要不下雨,院子裡的大孩子幾乎天天都會來,游泳池成了附近少年揮灑過量精力和熱血野蠻生長的聖地,吊蚌搭訕和打架鬥毆的故事每天在這裡都會上演。

我最喜歡的是夜場,也就是晚上5點到8點的那一場,不光時間長,而且只要五毛錢就能游到天黑。那時候,天氣變得不再像下午那樣酷熱難忍,光著膀子的時候有微風吹過,非常愜意。游泳池門口有賣游泳衣和冰峰汽水的攤子,來游泳的人和晚上遛彎的人很多,伴隨著廠裡大喇叭裡字正腔圓的播音,是那個年代特有的情景。

我跟院子裡的孩子一般來到門口,先買上幾串羊肉串,喝一瓶冰峰汽水,討論下路過的女孩兒哪個腿更直更好看,然後買票進場。我總是在滿是消毒水味道的噴頭下面衝一下,然後就迫不及待的一個猛子扎進池子裡狂遊一陣子,驚起的水花讓套著救生圈的女孩驚慌失措。然後很快就筋疲力盡,爬上岸躺在溫熱的水泥地上,兩眼望天,看著慢慢出來眨眼的星星出神。要不然就是坐在池邊,看著那些慢條斯理游泳的女孩,輕輕的飄在水上,然後看他們從水裡撅著屁股爬上岸。

運氣好就會趕上游泳池換水的日子,剛換完水的游泳池水質清澈波光粼粼,向前能夠看的很遠。我經常和院子裡的孩子玩一種無聊的遊戲,把一枚硬幣扔到水裡,看誰能一個猛子紮下去,然後準確的把那枚硬幣摸上來。

有一次,院子裡的幾個孩子約著一起去游泳,其中就有孫雅和另外一個女生,後來不知怎麼的那幾個孩子都不去了,那個女生也因為什麼原因不去了。

我故意試探的問孫雅:“他們都不去了,你敢跟我去不?”沒想到孫雅很爽快的就答應了,“去啊,為啥不去,我把東西都拿好了”。

那天,我看著孫雅從更衣室裡走出,夏日的陽光照在她青春的胴體之上,讓我有一種如臨花樹的感覺。孫雅穿著一件藍色的緊身泳衣,泳衣輕薄無比,裹在曲線畢露的身體上。胸前旁若無人的隆起形狀很好看,像兩隻溫順的白兔,透過薄薄的泳衣隱約可見。她的面板很白,在陽光之下呈現出某種透明的質感,讓我覺得睜不開眼睛。那一刻的印象是如此的難忘,以至於那一天後來游泳的情況和後來的細節,都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她走在我前面,歪著腦袋,手握著溼漉漉的頭髮,水珠從他的頭上胳膊上不斷向下滴落,像是一朵雨後的花。

很多年以後,我已經已經閱人無數,這一場景,猶如昨日般歷歷在目。

那個夏天,那個女孩清新脫俗,並且楚楚動人,在我十幾年的人世遊之中,從未見過如此不可方物之少女。有時候孫雅匆匆看我一眼,羞澀少年便覺得暗香浮動和嬌豔無邊,每一個眼波的流轉讓我都覺得充滿了意義。

那一夜,我陷入了每個少年都會經歷的情愫而無法入睡。孫雅的形象變得無比巨大,蔓延在每一寸黑暗中,若即若離,不斷明滅。

在經過幾天的寤寐思服,我心中的火無法熄滅,越來越轟烈,讓我無法忍受。

終於,我鼓起勇氣要做些什麼。

在營造某種偶遇或者邂逅方面,我確實沒有什麼天賦或者耐心,想了很多與她單獨相處的藉口,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只得作罷。謀劃了好幾天,終於在某一天放學的時候,我把孫雅堵在校門口。

我磨蹭了半天正要開口,忽然兩個男生騎著腳踏車過來,其中一個留著郭富城那樣的蘑菇頭,著急的催她趕緊走。孫雅看我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來,就不耐煩的說道,“有啥事回頭再說吧,我跟我同學去大雁塔玩去啊”。

然後就在我錯愕的目光中,小跑幾步斜著坐在那個蘑菇頭的後面,並且非常嫻熟的摟住了蘑菇頭的腰,那個蘑菇頭也回頭微笑著跟她說著什麼。孫雅像是想起什麼,遠遠的用手指了我一下然後朝我喊道。

“別跟我爸說啊,回頭請你喝汽水。”

突然之間,方寸大亂,我甚至清晰的聽到一種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但是為了顯示我的玩世不恭,我還是朝著她離開的方向,大聲喊道。

“我還喝你個狗屁汽水呢,去玩你的吧!”

“牛逼得很,鄭彤還吊蚌呢。”

旁邊有幾個認識我的小寒人還在旁邊起鬨,我轉身就衝上去和他們玩鬧起來。然而我依然覺得時光和人潮都向後退去,我扭頭一遍遍的看孫雅被人帶著離開的背影,成為心中最初的痛。那一天,少年的心情像這座城市一樣灰暗,處在一種從未有過的魂不守舍的狀態。

晚上,我和幾個小夥伴一頭扎進錄影廳,把《英雄本色》《縱橫四海》這些充滿了暴力的錄影挨個看了一遍,聊以慰藉少年失意的無奈。恰同學少年,正好那個時代的周潤發,年輕帥氣而且鮮衣怒馬快意恩仇,是所有荷爾蒙旺盛期孩子的精神領袖,用暴力美學為每個失意的孩子啟蒙。墨鏡和風衣,以及他用燒著的美元點菸的場景被做成gif,一直到網際網路時代還在被人作為身不能至心嚮往之的膜拜。

午夜,我帶著一身煙味走出錄影廳,站在清冷的街頭,燈火闌珊的長安南路上籠罩著一層灰濛濛的煙霧。這無邊無際的灰色煙霧把暗黃色的路燈壓在下面,使眼前的路既像世界盡頭又像是冷酷仙境。多年以後,我在骯髒的大學宿舍裡看到姜文闖出名號的片子《陽光燦爛的日子》,忽然就回憶起當年的那種衝動和不甘。

我大概是一隻鳥。充滿了警覺,不容易停留。所以一直在飛。在錄影廳和電子遊戲的撫慰之下,憂傷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很快就有新鮮的刺激,填補了空虛的少年的心。在少年時代,一切都顯得熱烈和簡單,感情也像糖漿瓶子一樣不容易控制流量,常常對微不足道的小事反應過分。要麼無動於衷,要麼肝腸寸斷,毫無可以妥協的餘地。就像猛獸,只有關在籠子裡是安全的,是可供欣賞的,一旦放出,必將洶湧成災。

儘管那個慌亂跑開的少年傷心欲絕,但他沒有注意到那是一個絕美的秋天。那種秋天,就是許巍唱到的,窗外外陽光燦爛我卻沒有溫暖的那種秋天。那些秋天很少下雨,天空悠遠,似乎永遠湛藍。空氣柔和而乾燥,沒有風,似乎那是最好的季節,在西安城再也沒有那樣慵懶安詳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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