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虧的吳楠,經過多方打探, 很快就知道了我的班級,立刻找了一幫壞小子準備找我的麻煩。

有一天下午上自習,馬上要放學了,老師也沒在,教室裡打撲克的打打鬧鬧的傳紙條的幹什麼的都有。忽然,咣的一聲門突然被一腳踢開,門猛烈的開啟,撞到了牆上反彈了回來。教室裡立刻就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像被點了葵花點穴手一般定在當下,直勾勾的看著門口。門口站著進來了幾個高年級的人高馬大的壯漢,其中一個我見過好像是學校田徑隊的,經常看見他像個驢一樣在繞著操場不停地跑。有個傢伙氣勢洶洶的喝問道,你們班誰他媽叫鄭彤?

教室裡陷入死一般的寧靜,沒有人敢說話,除了風吹動作業本的嘩嘩聲,就只有壯漢們粗重的喘息聲在空氣中盪漾。見沒有人說話,壯漢們就一個挨一個的翻作業本和課本。這幫傢伙效率還挺高,幾列桌子的本子沒一會兒就翻得差不多了,眼瞅著就奔我來了。千鈞一髮之際,我突發奇想,把我的本子往同桌那裡推了推,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來向壯漢們走去。

壯漢們一驚,不知道我要幹啥。為首的甚至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要幹啥?

我一臉便秘的表情說道,我尿頻,憋得不行了,要去上廁所。壯漢問我,你們班鄭彤是誰?我側著身子往前擠,扔下一句,我不知道我剛來的。

其實按照劇情,壯漢們應該厲聲讓我坐下等著驗明正身,或者是質問你是不是鄭彤。但是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壯漢們有些懵逼,肯定有一種為什麼不按套路出牌的驚異,然後就莫名其妙的閃出一條路讓我出去。壯漢們只是突然被矇住了,並不是傻了,在我出了教室門之後其中一個傢伙在我身後跟了很久,確認了我確實是進了廁所以後,才信以為真。

那個讓我賴以脫身的廁所在學校的角落,這種帶糞坑的廁所現在基本上已經絕跡了。在抽水馬桶還是稀罕玩意的年代,中學校園裡基本上都是這種廁所,也叫茅房。一排七八個骯髒的小坑,裡面積糞無數,無數白胖的蛆在裡面不斷扭動著身體。如果是男廁,則靠牆還有一個長坑,遍佈著經年累月形成的尿鹼。上廁所的時候,一律屁股朝著牆,腳踩在屎坑的兩側。晴天的時候還好,除了味道刺鼻沒有別的不便之處,但一到雨季,嚴重的積水使得上廁所的時候必須手拿兩塊磚頭,踩在磚頭上才能確保尿水不會灌進鞋裡。

如果一腳踩空,後果不堪設想。

不知道為什麼,原來臭氣熏天屎尿橫流的廁所,那一天竟然讓我有了一種親切,這種感覺尿急的時候滿大街找廁所的人非常能夠理解。進了廁所之後,我立刻沿著磚垛子翻牆跑了,期間一腳沒踩好,還差一點兒掉到牆外的糞坑裡。

第二天早上我揹著書包剛在座位上坐下,前排的鐘銘就扭過頭來眉飛色舞的對我說,你牛逼,人家把你都堵門口了你都能跑了。你昨天幸虧跑得快,那幾個高年級的挨個翻本子,你要是那時候沒跑肯定被修理慘了。我強壓住心中的洶湧,面無表情的問,後來咋樣了。你同桌被揪出來打了一頓。你那個同桌一個勁兒說我不是鄭彤我不是鄭彤,但那幫高年級的根本不聽,拽著衣領拖到外面打的,打的那叫一個慘。旁邊幾個同學立刻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說道。

我嘿嘿一笑,說是我把本子放到他桌子上的。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旁邊的座位還在空著,不知道是不是被打的上不了課了。操,你也太不地道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幾個同學氣急敗壞的一番打鬧之後也一鬨而散。

九十年代的秋天,我記憶中的秋天。那個時候的這個城市,四季分明,春天溫暖而溼潤,夏天奔放而熱烈。秋天雨量很大,雨後的天空往往有一道豔麗的彩虹橫空出世,不容置疑的掛在空中。有很多事情就在這樣秋高氣爽的天空下發生,無法忘記。九十年代的生活,簡單來說簡單枯燥,對於十幾歲的孩子來說一眼能看到頭。每天在媽媽的怒吼中爬起床來,隨手抓起衣服褲子套上,然後蓬頭散發的收拾書包。在媽媽一聲緊似一聲的催促聲中,隨便扒拉幾口稀飯,然後掰開饅頭,裡面抹上芝麻醬,背上書包匆匆忙忙去上學。

早上空氣微涼,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清晨的味道,這味道讓我覺得神清氣爽。在上學的路上碰見同樣是去上學的女生,早上東方初升的太陽照耀著,她們的確良的外套隨風輕擺,走在她們後面,一眼就能看出她們的胸罩是紐扣還是搭鉤的。很多年以後,回憶起那些年輕的早晨,那種半透明的搖擺,比島國動作片老師們要性感百倍。

對遲早要再次來臨的血光之災只在少年的我腦海中擔憂了不長的時間。上學的路上,我看見女生們的頭髮在早晨陽光的照耀下,有一些淡淡的泛黃,與其他時候不一樣。我走快幾步超過那些女生,然後回頭看看,如果長相甜美,我就跟同學慫恿著對方上前搭訕幾句,如果長得對不起觀眾,就一陣鬨笑著跑過去。

路上碰見鍾銘,他神秘兮兮的跑過來說,那幫人知道那天打的不是我,信誓旦旦的四處找我,讓我小心一點兒。我知道這一架遲早是要打的,躲是躲不過去的,於是在軍挎書包裡裝了半截磚頭,以防不測。而且不管上學放學總要跟同學一起,從不落單,由於謹慎,一段時間以來倒也相安無事。

有一天放學後打掃衛生,走的時候學校裡基本上沒什麼人。要這麼說起來,好幾次無妄之災都發生在打掃衛生之後,對打掃衛生這件事我實在是喜歡不起來。剛走出學校,就看見吳楠跟一個傢伙在路邊花壇,一邊聊天一邊抽菸。還沒等我找個地方躲起來,吳楠就看見我了。立刻把菸屁股彈掉然後站起身來,搖頭晃腦的迎上來好像是怕我跑了,還帶著不懷好意的笑。經過一番跑還是不跑的激烈思想鬥爭,最終還是選擇了不跑,其實是確實跑不了。

“堵了你幾天了,終於把你堵上了。你還挺機靈,那天還讓你給跑了。今天咱來個了斷吧,你說那天踢我那一腳咋辦。”

我說:“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腳,扯平了,你還想咋辦?”我覺得一股血直奔腦門,手裡軍挎書包的帶子不由自主的被我拉的緊緊的。吳楠自以為我還會和上次一樣等著讓他打不還手,“扯平你媽,今天不收拾你,你還覺得自己挺猛……”

吳楠還沒把話說完,旁邊那個壞小子就衝上來對著我就是一巴掌,想從氣勢上壓倒我。我根本沒給壞小子發起第二下的機會,身體微微晃了一下之後直接跳起來踹到那個壞小子的肚子上。小孩子打架比的就是發育,壞小子雖然咋咋呼呼,但是明顯發育不良,雖然先出手但是傷害能力有限。雖然先出手,但我一腳下去就被一骨碌被踹到了地上。吳楠見壞小子吃虧,一邊罵著一邊衝上來打。

在氣勢上落了下風,我只好招架著節節敗退,對於這種稱霸學校的主,心裡還是有幾分膽怯的。不覺之間,我臉上已經捱了好幾個嘴錘。這個時候,原先被踹倒在地的壞小子看到吳楠佔了上風,立刻爬起來加入對我撲上來就打。

多年以後,著名的老寒人二蛋在總結九十年代幾次揚名江湖的血雨腥風街頭巷戰,用頗有老炮兒風骨的神情對我說過,打架的時候人數和武器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意志,就是你是否想弄死或者想重傷對方的想法有多強烈。如果只是想教訓對方的話,非常忌諱的一件事就是一出手就下重手,因為下重手傷人自己就會心虛,擔心真把對方傷到無法收拾的地步自己會承擔責任,也就是要估計後果。而對手遭遇重擊,一般就會陷入狂暴的狀態,也就是說小宇宙被激發出來了,就會發起比自己更加瘋狂的反擊。一方猶豫,患得患失,而另一方則小宇宙爆棚,這樣先出手傷人的一定會被反殺。我對他這種把打架鬥毆都能總結出哲學高度表示歎為觀止。

在一拳難敵四手的危機之刻,身上捱了幾腳之後,臉上也捱了幾下。然後臉上也捱了一下之後,有一種滾燙的液體從鼻孔中流淌而下,我用手抹了一下,低頭一看是鼻血,立刻就陷入這種小宇宙爆棚的狀態,也就是說,已經被打急了。我轉過身向後疾跑幾步,把二人甩開,然後突然掉頭,把裝了半截磚頭的軍挎掄圓了朝二人砸去。

軍挎書包在當年堪稱不良少年街頭巷戰的基本裝備,常年位列兵器榜前三名。軍挎裡面裝上磚頭就能成為流星錘一般的大殺器,而且隱蔽性極強,可以揹著隱藏殺機,成為各種壞學生和學校寒人的最愛。

那個壞小子衝在最前面,根本沒想到我在遭到圍毆之下竟然敢還擊。看見掄圓的軍挎徑直朝自己而來的時候已經無處可躲了,只好抱著頭,先把頭保護住。軍挎掠過他的頭頂,重重的砸在了這個壞小子的背上。吳楠一看我出手還擊了,猶豫了一下,就被我衝上去一腳踹在肚子上。根據軍挎打架的套路,先是踹一腳,然後軍挎就掄上來了。吳楠躲過了掄過來的軍挎之後,還想對打,但是抵擋了幾下就被打的抬不起頭來。

吳楠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抽菸罵人劫道無惡不作,但本質上還是以虛張聲勢為主,並沒有把人打廢的勇氣,或者說沒有做好血戰的準備,遇上這種豁出命的氣勢一下子就虛了,尤其是已經見了紅,就連滾帶爬的沿著路往回跑。戰鬥場面陡然發生了逆轉,我現在的狀態可以用殺紅了眼來形容,軍挎的帶子都被扯斷了,磚頭掉了出來,書本文具也撒了一地。我索性扔了書包撿起磚頭,嗷嗷直叫,緊緊追在吳楠身後。

這一場打鬥讓本來已經人去夕陽斜的街頭,一下子變得風聲鶴唳起來,街上本來已經沒什麼人了,不知道從哪裡圍上來一幫看熱鬧的,但是沒有人敢上去勸架。打架打到這個地步,已經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了,在一方被徹底打翻之前是不會有人出來當這個冤大頭的。

吳楠分開人群,轉過一個路口後沒命似得往家跑,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的喊。“趙宇,趙宇,趕緊過來!額賊,那傢伙瘋了,趕緊過來!”

我舉著半截磚頭在吳楠後面窮追不止,突然覺得腳底下一絆,人一下子就飛了出去。由於是拼命往前跑,速度很快,飛起來以後甚至來不及伸手撐地,為了避免摔成狗啃屎,只好伸出胳膊用手肘保護住臉。吳楠聽到身後我摔倒的聲音之後,轉過頭來對那個伸腿絆我的傢伙說,“我日,你打遊戲啥時候打不行,非要現在打。這慫把我追的,我都快跑不動了。”

那個叫趙宇的傢伙也不說話,走到我旁邊蹲著把我頭髮揪著拽起來,上下打量一番,罵罵咧咧了幾句,忽然把高舉的拳頭放下,問我。

“我好像見過你,你是不是二蛋他們院子的?”

已經做好被狠狠修理一頓的準備,聽到他突然停手,覺得可能有轉機。我坐起來拍拍身上的土,一邊呲牙咧嘴,一邊擦掉胳膊上的血跡。“二蛋是我大哥,你認識他?”

我跑的氣喘吁吁的,胸口在不斷的起伏,忽然也覺得這個叫做趙宇的人看上去有點兒眼熟。忽然就想起來曾經在二蛋家玩的時候見過,然後把懸在嗓子眼兒的心放了下來,因為我基本上已經知道這頓打算是可以免了。

“嗯。我在二蛋家見過你。”

趙宇轉頭跟吳楠說,“這慫好像是二蛋院子的,沒啥大事,要不然這事情就算了吧。”

“這慫把我打了兩回了,剛才還給我一書包。”吳楠有點兒不甘心,自己被打的不善。“算了,以前不認識,現在成夥計咧。這事就這麼了了,都不許再翻事情,走我這兒還有幾個牌子,咱再去玩會兒去。”趙宇把我拉起來,拍了拍吳楠的肩膀,這事情就這麼定了。

江湖就是這麼奇怪,本來打的不可開交的三個人,又沒事兒人似得並肩走進了煙霧繚繞的翠華遊戲廳,跟老朋友似得打起了遊戲。周圍看熱鬧的人群看最後大團圓的結局,也就一鬨而散了。

沒有想到的是,不打不成交,從此之後,我跟這兩個傢伙後來成了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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