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沒有過多長時間,吹起了楊柳風,天就熱了起來。九十年代的城市就是這樣四季分明,冬天很冷但是卻不長,氣候按照二十四節氣表嚴格變幻。某一天開啟門的時候,忽然就發現花也紅了,葉子也綠了,春天來了。然後就是風,是漫天的風沙。一種叫做搖滾樂的東西在這個城市正在萌芽,很多年後這座城市甚至被稱作搖滾重鎮,從這裡走出好幾個享譽全國的搖滾明星。有一個到現在還很知名的歌手,他有一首歌,其中有句歌詞,多少次的雨水從沒帶走,這個城市太厚的灰塵,描寫的大概就是九十年代的西安城灰色的樣子。

在這個蒼涼的城市,我坐在自已小小的房間裡,惘然不知窗外季節變幻。桌子的左邊是一扇窗戶,窗外有巨大的梧桐樹的葉子,清晨的時候會有不知名的小鳥站在樹枝之上,嘰嘰喳喳的叫著,比鬧鐘還準。梧桐樹的後面是一道漫長的花園,四季在其中不斷花開花落。桌子的右邊是一扇門,走進來,關上門,世界就被所在了外面。

在春天的漫天風沙中逐漸停了之後,女孩子的裙子就上身了,又一個輪迴開始了,天地之間並沒有缺少什麼。

有一天我剛放學回家正在吃飯,忽然聽見樓下有人叫我。伸出頭去一看,吳楠騎著車子帶著一個女的,沒等他說話,吳楠就在樓下大聲的喊。

“趕緊下來,出事了。”

我趕忙扒拉兩口飯,然後穿好衣服,在老媽的怒罵聲中匆匆下樓。下了樓,我才看清楚剛才在樓上看見的那個女的是趙宇的女朋友夏莉莉。

“咋了,我飯還沒吃完。啥事麼這麼著急。對了,你兩個咋能在一起呢,趙宇呢?”

夏莉莉著急的說道,“趙宇跟人打架,把人家頭打破了。”

我一聽,一下子感到血湧上頭,問道,“現在啥情況,用不用帶傢伙過去?”

“帶啥傢伙呢,趕緊先過去看下吧。”

於是我一把把車子從樓道里拽出來,騎上車子,三個人兩輛車一前一後的往學校狂奔。到了學校門口,傳達室老大爺嚷嚷著腳踏車不能進學校,還沒等老頭從傳達室出來,兩輛車子壓根沒有減速,風馳電掣一般進了學校,然後穿過空曠的操場。我和吳楠把腳踏車扔到路邊,在夏莉莉的帶領下,來到乒乓球檯旁邊。

圍觀的人群早已散去,空地上只有一攤已經滲進泥土的黑紅色的血跡,像是一朵暗夜裡盛開的花。三個人圍著血跡看了看,吳楠還蹲下來用手在上面摸了摸,把手放在鼻子上問了一下,說道。

“是血。”

我被他逗樂了,“廢話,我知道是血,問題是人呢?”

夏莉莉都快哭了,“你說現在啥情況啊,剛才這兒一大堆人,現在咋一個人都沒有了,趙宇不會讓警察抓走了吧。”

我舒了一口氣,“原來是趙宇把別人打了啊,那就沒事,我還以為他被別人打了。”

吳楠說,“現在先別管誰把誰打了,趙宇現在不知道在哪兒,萬一要是真讓警察抓走了,這事情就大了,弄不好學都上不成了,你個瓜貨。”

正當三個人在操場邊上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有兩個人從教學樓裡走出來,興高采烈的聊著什麼。夏莉莉認識這個兩個人,這兩個是校田徑隊的,出事的時候他們正在旁邊的場地上訓練,圍觀的人群中就有這兩個人。於是夏莉莉衝過去打聽情況,兩個人手舞足蹈的比劃了半天,才聽明白打人的已經被教導處帶走了。

三個人趕緊跑到教導處,由於已經放學了,教導處早已下班,大門緊鎖。我使勁踢門,然後把耳朵貼在門上,想聽聽裡面有沒有什麼動靜。但是聽了半天,裡面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然後又把眼睛貼在窗戶的茶色玻璃上往裡面拼命的看,除了能看到一點兒桌子的輪廓之外,屁都看不清。我回頭看看吳楠和夏莉莉,三個人又一次陷入了絕望的沉默。這個時候天色又黑了一層,月亮還沒出來,天上只有幾個孤零零的星星磨磨蹭蹭的出來了,掛在天上只發出微弱的光。遠處教學樓的輪廓慢慢的與夜融為一體,梧桐樹的枝幹伸向天空,像一隻只祈求的手。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大叫一聲,“糟了,趙宇不會是被關到學校的小黑屋了吧!”

我們的中學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學校,除了教學樓,老師們辦公的地方都在一座長長的蘇式三層的筒子樓裡。這些蘇式的建築白天的時候粗野奔放,到了晚上就顯得有些陰森。教導處就在筒子樓的一樓,在筒子樓的三樓的盡頭,有一間挑空的大房子,是整個學校最具神秘色彩的地方,俗稱小黑屋。這個房子那個時候是學校裡堆放雜物的儲藏室,據說在更早的時候這裡曾經是紅衛兵的審訊室,關於它的恐怖故事在這個學校裡一代一代的學生們之間口耳相傳。

據說文革中,很多老師都在這個審訊室裡品嚐過被那些革命小將毒打的滋味,這些毒打他們的人裡甚至就有他們當年的學生,甚至還發生過老校長被活活打死的事情。老校長是延安時期的老黨員,就是他一手主持學校從延安遷到西安,極其有骨氣。拷打從白天一直持續到晚上,革命小將用盡了各種酷刑依然不能讓老校長承認自已是蘇修,最後終於被打死,屍體吊在房樑上。後來這個儲藏室就成為整個學校最諱莫如深的地方,據說晚上在筒子樓空蕩的走廊裡還能聽見淒厲的慘叫聲。除了堆放雜物和懲戒頑劣的學生之外,大白天也沒有人輕易上來。

但是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我們三個人相互壯著膽,一步步的走上了三樓。

上到三樓以後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摸索了多久,聽見隱隱約約的敲擊聲從走廊的盡頭傳來,微弱但是非常堅定,夾雜著含糊不清的風聲或者嗚咽聲,斷斷續續聽不清。走廊非常黑,基本上看不清路,從小窗戶透進來的月光也是似有似無,三個人手拉著手朝著那個聲音走去,冥冥中似乎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扇鐵門攔住了去路,阻止我們繼續前進。我從口袋摸出一盒火柴,划著一根火柴,發現大門鎖孔已經鏽死,一把巨大的鐵鏈掛著大鎖。吳楠用力拉了拉鐵門,鐵門之間的縫隙勉強可以透過一個人,於是三個人依次從鐵門的縫隙中穿過。終於站在那扇傳說的小黑屋的門前,驚悚的感覺讓我全身的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面前那扇因為年久失修而腐朽不堪的大門緊閉,森然不可動搖。

我壯起膽子,用腳踹了踹門。

“趙宇,趙宇,我是鄭彤,你在不在裡面,你在不在裡面,你要是在裡面你說句話。”

過了很久,裡面傳來趙宇的聲音 ,“媽的,終於有人來了,趕緊把我弄出去。”

“就是趙宇,他就在裡面。”三個人相互擁抱著歡呼起來。

三個人都瘋了一樣的踹門,但是大門緊閉紋絲不動。

趙宇在裡面說,“門結實的很,踹不動,從旁邊的窗戶吧。”

我划著一根火柴,從地上堆積的雜物裡翻了半天,終於找出一根段歪歪扭扭的螺紋鋼條,把另一側的小窗戶撬開。吳楠蹲在地上,我踩著他的肩膀,費了半天的勁從小窗戶裡爬進去,把蜷縮在角落裡已經不知道關了多長時間的趙宇扶了起來,然後從窗子裡塞出來。趙宇像一個受盡反動派拷打的革命志士一樣,步履蹣跚,我和吳楠一人一邊攙扶著他慢慢的在黑暗中行走。

喘息稍定之後,趙宇才將事情的起因娓娓道來。

趙宇打的是高二的一個名叫武衛東的混混,這傢伙是學校一個什麼領導的親戚,雖然在學校上學但是跟社會上的閒人關係複雜,經常帶著一幫社會人在學校裡敲詐學生。夏莉莉在學校裡追求者甚眾,其中就包括武衛東。夏莉莉知道武衛東社會關係複雜,就拒絕了他,後來這傢伙對夏莉莉一直糾纏不清,經常在放學路上截夏莉莉。

下午夏莉莉在教學樓下等趙宇的時候,正好碰見武衛東帶了一幫人在學校裡轉。原來就對夏莉莉有想法的武衛東看見了,就上前來騷擾,還動手動腳的準備摟她的腰。夏莉莉當即怒喝武衛東住手,武衛東在一幫人面前沒了面子,上來就把夏莉莉推到在地上。這時候趙宇跟幾個同學剛好下樓,看見了這一幕,立馬從地上撿了塊磚頭衝了上去。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磚就拍在了頭上,武衛東當時就腦袋開花,血流了一地。武衛東當時嚇懵了,捂著腦袋叫個不停,跟他一起的很快就為了過來,但是被不斷趕來的趙宇的同學打的落荒而逃。

雖然說學校裡打架鬥毆的事情很多,但是基本都是小打小鬧,公然在學校裡下死手把人腦袋開啟花的這還比較少。發生校園喋血事件之後,引發了學生們的圍觀,一時之間趙宇就在學校裡出了名,很快學校教導處主任就帶著趙宇的班主任來把趙宇帶走了。趙宇在學校裡面本來就屬於學習基本放棄,各種老師都不太喜歡的那一種型別,在教導處主任的怒喝之下竟然梗著脖子說自已是見義勇為。而他們班主任和目擊的同學一看事情鬧大了,害怕引火燒身連累到自已,都不敢給趙宇說情。教導處主任盛怒之下,就把趙宇關到了專門用來懲戒頑劣學生的小黑屋裡,美其名曰面壁思過。

本來氣頭上的教導主任想著關一下,嚇唬一下就行了,結果下午學校裡面開大會。教導主任在會場指點江山,慷慨激昂的不行,結果就把在小黑屋裡的趙宇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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