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林洛仍是第一個到達辦公室的,這像是個萬年守恆定律,以至於他的同事都說他是工作狂,晚上從不睡覺的那種。林洛也懶得管那些流言蜚語,他沒有自已的家,雖說和沈長歌同居,且不需要交房租,但他還是極少回去,在部隊一個人習慣了,這也讓他不習慣感受家的溫暖。

七點半左右,警署接到了一起販毒團伙的行蹤,現正在大會堂開會。

青年悠哉的坐在辦公椅上,轉著鋼筆聽著彙報,直到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他才點點頭,會上講的他一句沒聽,反正最後都是他帶隊出動,偶爾有幾少數的時間是其他倒黴蛋去解決問題,開完會,青年走下樓梯,直直來到一間辦公室的門前,辦公室的門半掩著,他推開門敲了敲。

“夥計們,來活嘍!”青年叫南亭安,是特警A組的隊長。

“不是吧,隊長又是A組?”說話的人是狙擊手喬陵,他是A組的老人了,一直陪著南亭安風裡雨裡,對於上層,每次都叫A組來辦事,他持翻白眼的態度。

“為國分憂,懂不懂啊?再說踹你啊。”看著喬陵等從辦公室走出,南亭安做了一個揮拳的動作,隊員們說說笑笑的就往集合點走去,南亭安後撤一步剛打算離開,後背忽然撞上了什麼東西,他被撞得往前衝了一步,一回頭,林洛捂著鼻子站在那,手裡是被折了一半的紙杯,林洛甩甩頭抬眼看去。

“你還好嗎?”他皺著眉頭問,南亭安反應過來回答道。

“我沒事,有任務,走吧。”

林洛點點頭,把紙杯裡剩下的水喝完,面無表情的離去了,南亭安看著他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他和林洛是一屆上來的同學,但是林洛卻不認得他,曾經他在學校聽說他的記性不太好,但是到了警校才發現,他只是不記人,卻能精準的記住每一把槍的名字。

隊伍集合出發,林洛坐在陸戰車尾,望著向後飛馳的草地,目光淡淡,銀淮鄉後面是一大片山地,山地的後面是一大片原野,一條河貫穿其中,那裡滿是蘆葦蕩,這裡靠近雲南邊境,因而,販毒團伙時有侵入,那幫人在近些年已經開始肆無忌憚,或許是他們篤定這幫警察不敢拿他們怎麼樣。林洛是個沒什麼情緒的人,也不愛出風頭,因而隊裡的人也忘記了他曾經剛來到這個戰隊所創造的輝煌。經過非法改制的身體,自然是比普通人強上百倍,當初進行射擊訓練和單人搏擊時,林洛以一敵三,敏銳的觀察力讓他脫穎而出,連當時的院長也對他青睞有加,只是等他加入部隊之後就漸漸沉寂下來,人們也漸漸忘了他的存在,但是對於南亭安而言,上學時期與他相處的時光,真是讓他難以忘懷。

還在做小孩時的林洛也是不愛說話的那一類,可是他長得又乖巧,時不時就會招一些“社會青年”的圍堵,(那幫人的眼睛似乎不太好,總是把他認成女孩)這個事情似乎時有發生,以至於南亭安都撞見過兩三次,保護弱者的火焰一直在他心裡燃燒,可惜他以前從未遇見過,這次終於可以大展身手,他二話不說就上去把那幾個人揍了一頓。當他緩步回來想看一看林洛有沒有受傷的時候,他對上的那雙沒有什麼光彩的眼睛,那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的家人呢?”南亭安問。

“我沒有家人。”林洛回答,語調沒有什麼起伏,完全沒有學生的樣子,倒像是一個起死回生的人,只剩下無波無瀾。

“……那你住哪?”

“海邊沙地。”這話是真沒說錯,雖然說沈長歌知道人類生活起居,那個時候也買不起房子,兩小時就一直住在海邊的沙灘上,寫作業就就著路燈,他們是經過非法改造的生物,所以他們也不會感到困,如果餓了,就潛到海里抓兩條小魚吃。那時的他們甚至都不習慣人類的飯菜,直到長大了一些,才勉強適應

“……”這下南亭安是真的沉默了,對於他的同校同學,他第一次無話可說。直到沈長歌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把他推開,拉起林洛的手離開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未來的幾天,他一直跟隨著林洛,直到他身邊沒有人在騷擾的時候,才減輕了頻度,直到一天下午。

那是一個秋初的傍晚,寒氣還未起,很舒服的天氣,南亭安走在回家路上,忽然在一邊的巷子口聽見了呻吟聲,他挑了挑眉,一個拐彎就走了過去,隔著一堵牆,他小心地探過目光,隱約看著一個人跪在地上,他眯了眯眼,震驚的發現。是林洛,但不是跪在地上,而是正掐著那個人的脖子,周圍橫七豎八的躺了很多人,有的是太陽穴凹進去一塊,有的是七竅流血,胸口塌了進去,還有的,直接整張臉都陷進了肉裡,成了一個血池。地上鮮血縱橫,林洛掐著跪著的那個人的脖子,目光森冷陰翳,他的白色校服上沒有沾上任何血漬,左右手卻是佈滿黏膩的血漿。那個跪在地上的人,好像在求饒,嗚咽的聲音傳來,可是猛然間,他脖子扭曲了,林洛指尖用力,便直接扭斷了他的脖子,屍體倒下,林洛的目光投來,在秋初的殘陽下,泛著金色的光芒,好像在那一瞬間,他又恢復了那個乖巧可愛的學生,但是南亭安卻立馬收回了目光,邁開腿狂逃起來。那成為了他學生時代的夢魘,之後再與林洛見面的時候,他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之後與他再在,軍校見面的時候,他的心裡,仍然對這個畫面記憶猶新,但他從來沒有把這個事情說出去過,這成了一道枷鎖,也成為了他與林洛之間最深的隔閡,只是他不知道林洛的過往種種,如果知道了他應該也會理解,林洛為什麼會對人類恨之入骨。

南亭安打了一個寒顫,回過神來看向林洛,彼時林洛正望著遠方出神,陽光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這讓他看起來像一位無意落入人間的天使,神聖而不可侵犯,但是那雙無神的眼睛,卻與之格格不入。

少年心思在漫天紅光中消散一空,百日光陰已過,當初種下的種子又再次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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