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逢
忠哲軒在醫院休息的幾天，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
爸爸，一會醫生上班，我去問一下，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忠看了一眼手錶說。
忠哲軒倚靠在床上點點頭，慢慢的吃著忠彌一早買好的早餐。忠彌回來，他心情好了很多，見女兒像一個大人般去操持自己的事，他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好幾次想找忠彌深談，卻又膽怯的不敢張口。年歲漸長，又孤身一人，他也到了想要承歡膝下的時候了。只是，做爸爸的，還放不下面子而已。
“程醫生來了，程醫生早，顧主任早”。一大早，護士站熱鬧的很。醫生從來都是護士爭相議論的物件，尤其是當醫院來了一名英俊非凡技術高超的醫生，那簡直比相親市場還熱鬧。
通常面對護士的熱情，程澈也只是禮貌的報以微笑。他是那種可以排除外界干擾專注做自己的事的人，對於護士們的擁躉他有一張天然的過濾網，只讀取自己有用的資訊。
顧主任是程澈的帶教老師，他是醫院的資深專家，本來已經和院長說好不再帶學生了，可是看到程澈時，愛才如命的他便把自己的話拋在腦後了。
忠彌在醫院掛的是顧主任的號，關於忠哲軒的檢查和恢復情況忠彌都仔細的向顧主任詳情，之後緊張的等著顧主任的答覆。
“很好，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回家後，要好好休息，不能太勞累。”顧主任叮囑道。
“那太好了，謝謝醫生。不過，這種情況還會再發生嗎”？忠彌問。
“這個不好說，還是要好好休息啊，另外病人的心情和家人的照顧也要重視起來。顧主任說。
“好的，謝謝醫生”。忠彌拿著忠哲軒的檢查單子起身向外走去，正要開門時剛好遇到拿著材料要進診室的程澈。只是二人都低著頭，並沒有看彼此。看到有人進來，忠彌向右挪了幾步。程澈也側站在門邊，禮貌的讓路。
“謝謝，”忠彌走到他身邊時小聲的道謝。
原本想踏進診室的程澈，聽著熟悉的聲音，突然一驚。迅速轉身向後瞥了一眼，遠處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他猶如被雷擊中一般，呆立在原地。
忠彌？不可能的，怎麼會是她？但那個氣質，那個溫婉柔弱的樣子，連同那一頭烏黑的長髮都和從前一樣。真的好像，但她怎麼會在這？
程澈只覺得有些恍惚，頭腦也混亂至極。直到下一個病人問診，顧主任叫他，他才回過神。之後便不顧一切的衝向外面，但人群之中，再也沒找到她的身影。
程澈的反常引起了顧主任的擔心，他以自己身體不適編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中午他用顧主任的授權查了上午問診的號，直到他在電腦上查到忠哲軒的名字時，他才真的確定那個女孩就是忠彌。興奮的他不顧一切的向忠哲軒的病房跑去，只是他去的太遲了，他到時房間內早就空空如也了。
程澈茫然失落的站在原地，心好似被掏空般難受。好在，這一次，她不再是悄無聲息的了。他想只要忠彌回來，他就總能找到她。沒有什麼比失而復得更令人興奮的了，程澈平靜如水的心再次被忠彌攪得波起漣漪。
下午一回到家，忠彌便向公司發郵件申請延長年假。畢竟，爸爸剛出院，現在離開，她有點於心不忍。忠哲軒則因為忠彌的回來，心情好了許多，不顧忠彌的阻攔去超市買菜，回來又固執的給忠彌下廚做飯。看著爸爸忙碌的身影，忠彌的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心裡一陣陣的疼，眼淚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到底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和從前比，已經有了明顯的不同，老態的動作初見端倪。忠彌索性走開，只是眼不見心卻亂。她坐在臥室的床上，想起從前的種種，心中的委屈、難過、痛苦、都集聚在一起。不知所以的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把一直收著的情緒好好的釋放了一下。
叮咚，叮咚，此時門鈴響起，忠彌匆匆擦了眼淚，快速收拾好心情去開門。一位衣著整潔的大姐站在她的面前。“你是......”忠彌問道。
大姐仔細端詳著眼前的女孩，“你是忠彌吧”，我在客廳的相框裡看到過你，和照片上一樣的好看。
見忠彌錯愕著沒有說話，大姐忙解釋，“我是忠教授僱的家政阿姨，這些年忠教授很少在家，平時都是我來定期打掃的”。
“哦，林姐，你來了”，忠哲軒穿著圍裙走過來禮貌的打招呼。
“你女兒不怎麼認識我，我和她解釋一下”。林姐笑道。
“忠彌，這是林姐，我不在家的時候，都是林姐幫忙打掃的，這些年多虧了林姐”。忠哲軒感激道。
“哎，你看你說的，這麼客氣”，林姐笑著朝忠哲軒擺擺手。
“謝謝林姐”，忠彌趕忙道謝。
“不用不用，都是分內的事。這不是應該的嗎?我先去打掃了，你們忙你們的，我很快的，每週都來，家裡都挺乾淨的”。林姐說著，拿著工具就去屋裡幹活了。
原來這些年，爸爸都不在家住。難怪做飯的時候他對廚具不太熟悉，調料也全都買新的。忠彌看著爸爸，心裡一陣陣痠疼，看著空蕩蕩的房子，眼淚又在眼圈裡打轉起來。
林姐很快忙完，走之前，忠彌拿了一件從英國帶回來的絲巾送給她，感謝這些年她的付出。那條絲巾是她生日會上同事送她的禮物，不算便宜，一直放在她的包裡忘了拿出來。她慶幸自己沒有把絲巾放起來，不然家裡還真沒有可以送林姐拿得出手的禮物。
林姐本來堅決不收，可忠彌態度堅決，忠哲軒又在一旁朝她使眼色，她也就高興的收下了。
夜幕蓋住了天空中最後一絲晚霞，此時忠哲軒也做好了晚飯。父女倆坐下來，吃著這麼多年第一次的團圓飯，心裡都感慨萬千。
“爸爸辛苦了”，忠彌感激道。
“給自己女兒做飯有什麼辛苦，來，快來嚐嚐爸爸的手藝”。忠哲軒很高興地夾起一塊糖醋排骨放在忠彌的碗裡。
“忠彌拿起筷子，嚐了一小口，嗯，好吃”。她滿足的說道。
“好吃就多吃點。一會吃完飯，好好休息一下，這幾天照顧我你辛苦了”，忠哲軒體諒的說。
“爸爸，你別說這樣的話，我照顧你不應該的嗎，我可是你女兒呀”。忠彌趕忙說道。
聽了忠彌的話，忠哲軒憨憨的笑著。眼眶充盈著感動的淚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從前，爸爸是不會和自己這樣說話的。那個沉默寡言，把什麼都悶在心裡的爸爸不見了。
忠彌想起她很喜歡的作家史鐵生的一句話，“青春裡，誰沒做過忤逆的孩子。”看著如今父親的謙讓和討好，忠彌發自內心的難過，即便再有名的作家去為青春的忤逆辯解，自己也始終無法饒恕自己。
深夜，忠彌躺在床上還未入睡。倒時差加上這幾日的忙碌，她的生物鐘完全被打亂了。輾轉反側間忠彌收到了周志信發來的微信。
“好久不見了，那天見面太匆忙，沒來得及和你敘舊。想請你吃個飯聚一聚，不知道可不可以。”
周志信的話簡短而直接。忠彌看著微信良久，本想拒絕，還未等她打字，對方又發來一條微信。
“我都有時間，你方便你的時間就可以”。
看他盛情難卻的樣子，忠彌只好回覆“那明天晚上吧，週五，可以嗎”。
“沒問題，明晚見”。
週五的晚上，忠彌如約而至。周志信約的地方是個法式米其林餐廳。忠彌不明白周志信為什麼選這麼高檔的地方吃飯，只是一個老同學懷舊聚會而已。進到餐廳時周志信早已等在那裡了。
“你好早”，忠彌說。
“我也剛到而已”。周志信一臉高興的說。
兩人相對而坐，餐廳內陳設低調奢華，光滑潔白的緞面餐布上，紅酒杯光亮如星，與吊頂上的水晶燈相互輝映，盡顯優雅矜貴。
“約在這麼貴的地方，太破費了”，忠彌湊到周志信跟前輕聲說。
“噗”......周志信聽到忠彌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說錯話了嗎”？忠彌尷尬地問。
“不，沒有。我只是覺得你有點可愛”。周志信忍住笑說道。
“本來就是嘛，我匆匆回國，連衣服都沒拿幾件，你又訂在這麼高檔的法餐廳，我穿著不得體多不禮貌。”
周志信再次被她的話引笑，低頭抿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抬頭看著忠彌有些侷促的臉，他才收了笑，看著她小聲說道：“你也知道，我的家境並不好，其實並不習慣在這種場合吃飯。之所以選在這，是因為法餐上菜慢，我想和你多待一會。而且，你根本不需要過多的裝飾來裝扮自己，也好讓他們知道一下什麼是天生麗質。”
忠彌聽著周志信的話，竟分不清是認真還是調侃了。愣愣的看著他，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看著忠彌窘迫的樣子，周志信把選單放到忠彌面前，“點餐吧，想吃什麼隨便點，不過今晚酒就免了，因為我還要送你回家”。
忠彌長吁了一口氣，客氣的點了幾道前菜，便堅持把選單推到周志信的面前，畢竟這裡可是米其林。接過選單的周志信嫻熟的點餐，一舉一動盡顯精英氣質，忠彌看在眼裡真有一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
“你現在在做什麼？”忠彌邊喝水邊問。
“我在金融公司做風投”。
“很賺錢的行業嘛”。她說。
周志信搖搖頭。“我只是想過更好的生活，並不是有多喜歡這個行業，但現在也開始喜歡了。畢竟，是它為我提供了現在優越的生活，這種改變是我沒有想到的”。
“你一直很優秀呀，英雄不問出處，而且以後你的孩子享受的可就是你提供給他的優越條件了”。忠彌溫柔的說。
“我連女朋友都沒有呢。”周志信身體前傾直直的盯著忠彌說。
“啊，哈哈。”看著他投來的目光，忠彌只得尷尬的笑著，心裡怪自己多嘴。
“不過我倒是可以把公司當做女朋友，至少，付出應該會有回報。”周志信坐直了身子說。
兩人相視一笑，忠彌的緊張和尷尬在周志信幾句話中輕鬆化解了。
“你呢？你......怎麼跑去了英國。”他問。
“發生了一些事情，然後就想換個環境，父母曾經留學於美國，所以留學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複製。”
“我記得，你當時和程澈在一起。你們......”周志信探究著看著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啊，你怎麼知道的？”忠彌有些詫異。
周志信抿嘴一笑，“感覺到的吧，我想很多人也感覺到了，畢竟那時的你們一直形影不離。”
忠彌的眼神流露出些許的失落。“那都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分手之後我就去了英國，讀了一年的預科就重新考大學了，學的是建築。
聽到這個結果，周志信心中滿是竊喜，他感謝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也感謝命運再度讓他於忠彌相遇。
侍者開始上餐，牛油果醬佐龍蝦和你點的牛排很不錯，忠彌細細品味的說。
“你喜歡就好，慢慢吃，之後還有你喜歡的杏仁奶凍蛋糕。”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蛋糕”？忠彌驚訝地停下手中的餐具。
“高中畢業的同學錄上你有寫”，周志信邊說邊用餐叉給忠彌夾了一塊龍蝦肉到她的盤中。
看著他殷勤周到的樣子，忠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周志信，眼前的這個男人雖一副西裝革履成功人士的樣子。但還是記憶中為拼盡一切去努力，做什麼都力爭最好的大男孩。他竟記得自己的喜好，這種被別人記掛的感覺真的很暖心。
倆人說說笑笑了兩個小時才結賬離開，送忠彌到家時已是晚上十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