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番外）夏夜之殤

注：本文有vore要素（Vorarephilia，吞噬性癖好），但我依然將本文發在這裡，主要是因為在這篇文中此要素並不重要，且篇幅佔比很小。

本文世界觀與正文無關，只是一時興起的產物。

由於在番茄這邊發文方式不夠靈活，像這樣的短文不知道發在哪裡，所以就以番外的形式發出來了。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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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石子在裸露的山崖邊滾落而下，帶來一陣嘩啦啦的響聲。

崖邊，一隻獸人費力的穩住自已踉蹌的身形，用爪中的木棍撐起自已虛弱的身體。

側過頭，茂密的森林在下方延伸，那的確是他從未目睹的景象。雲蒸霞蔚，夏日絢爛，氤氳的霧氣在林間瀰漫。初夏明媚的陽光將他們驅散、蒸騰，升至半空中與翻騰卷舒的雲彩融為一體。

青蔥的樹冠連成起伏的波浪，隱沒著林中的一切，廣闊的視野帶來無數瑰麗的想象。

儘管天色已然不早，陽光依舊燦爛，為青空下的一切鍍上一層希望的光輝。

但這樣的陽光並沒有在他的眼中掀起一絲波瀾。在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生機與活力。

他抬頭望向山頂的方向，在他無神的雙眼中，與其說是仇恨或悲傷，更多的應該是迷茫吧。他不知道他這荒誕的行為是否真的有意義。但，或許他至少能在離開前找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他拖著虛弱的步伐來到山頂的洞口旁，微微喘著粗氣。面對著前方的洞窟，他急迫的心跳卻無法平靜下來。他能確定，這就是那隻黑龍的巢穴。

他深吸一口氣，握起隨身帶的匕首，踏進洞口。映入眼簾的卻是那隻龍沉睡的軀體。

他有些意外，停住腳步。回望著身後的碧空，青灰色的積雨雲在其中翻滾，平復著他的心緒。

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龍已經醒來。

轉頭，他與近在咫尺的龍瞳對視。它金黃的豎瞳喚起了那刻在他血脈之內，深埋在他記憶之中的恐懼。他本能地邁開腳步向身後跑去。

但僅僅邁出幾步，他便感到一股強大的推力從後背襲來。他即刻失去重心，被黑龍的爪子按倒在地。因擦傷滲出的鮮血沾染了他的毛髮，胸口也傳來一陣陣劇痛。

黑龍按壓的力道微微收回，他趁機回身，將匕首刺向龍爪。刀刃過處，只在堅韌的龍鱗上留下一道不起眼的劃痕。這時他才明白，面對這樣的龍，自已的確是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啊。

他不知所措地抱住頭，蜷縮於地。

時間在戰慄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但他所聽聞的、親眼目睹過的血腥的暴虐卻並沒有降臨到他的身上。他疑惑地睜開眼，那黑龍卻依舊平靜地注視著他。

“我……還活著？”他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自語著。

“……我出爪只是因為不想讓你跑掉，”黑龍平靜地開口，“其實並沒有想故意地攻擊你。”

獸人的心中泛起一絲疑惑，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它顯然看出了獸人的疑慮，“也許你不用這麼害怕，我們可以冷靜下來聊一聊。”

獸人緩緩坐起身，仍本能地退了退，靠到了巖壁邊。黑龍也在不遠處蹲坐下｡

“我以為剛剛我馬上會被撕碎的……”獸人弱弱地開口，聲音中依舊帶著一絲恐懼。

“我有這麼可怕嗎？”

從獸人的表情上來看，答案是確定的。同時他好像想起了什麼，眼中多了一絲諷刺與斥責。

“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是捕食者與食物的關係吧？你為什麼還要到這裡來？”黑龍見他不開口，追問道。

獸人沉默許久，沒有回答它的問題，只是用著一種聽不出情感的語氣輕聲問道：“你為什麼要把獸人當作食物？我們明明有自已的家人、朋友，有自已的生活。你和我們無怨無仇，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無故地剝奪我們的生命？”

“嗯……”黑龍看上去對這個問題有些意外，但並沒有思考多久，便給出了答覆。“如果我問你為什麼要吃麵包，你會怎麼回答？答案很簡單，我們都需要吃食物才能活下去。這是我為了生存的合理需求啊。再說，你們獸人也不是全吃素的吧？

“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們獸人天生就是我們的獵物，我又有什麼錯呢？——我也要活下去啊。”

“對啊……不是你的錯……”獸人無意識地喃喃著。這些他其實都明白，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已。他只是想要找到一個仇恨的物件、一個發洩的物件。但如今，他又該怪誰呢？怪他這低賤的命嗎？

“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沒有回答，轉過身，面向洞口，注視著遠方的景色。

“你冒著生命危險來這裡就是為了問我這個問題嗎？”黑龍有些不解，對著他的背影，問道。

他沒有反應，依舊沉默著。

“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呢？”黑龍再次追問。

又是一陣緘默後，他終於又開了口。“來當你的晚餐。”

黑龍有些愣住，沒有回應。

“怎麼？天上掉餡餅都不高興？”他回過頭來。淚水已經淌滿他的臉頰，但他仍向著黑龍擠出了笑容。“謝謝你願意跟我聊這些。”

“可是……你讓我吃了你？為什麼？”

他低下頭，又是沉默。

“你……”

“答應我，好嗎？”他抬起頭，眼中竟是祈求。

“……好吧。”

“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他見到黑龍點頭後，才小心翼翼地繼續，“我怕疼……不要咀嚼，可以嗎？”

黑龍沒過多猶豫，答應了他。

他再次回望身後的青空與林海，默默地將這最後一幕刻印進自已死水般的心海。

……

黑龍俯下身來，伸出龍舌，將虛弱的他捲入溫暖溼滑的龍口內。

柔軟的舌面因他的重量有些凹陷，溼滑的唾液在他身邊聚集，浸潤了他的毛髮。尖利的龍齒呈現出潔淨的白，如鋸齒，又如白玉，因唾液的覆蓋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澤。

黑龍品嚐著他的味道，四周的軟肉包裹著他的身體。不知為何，它的動作顯得相當輕柔。

黑龍微微仰頭，重力將他自然地送入食道。一次次有力的吞嚥，周圍的肌肉束縛著他的身體，向下推送。

終於，來到了一處略顯寬敞的地方。

柔軟的胃壁不斷蠕動著，緩慢地分泌著酸澀的胃液，不可避免地塗滿了他的全身。

他並沒有恐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命運已經確定而帶來的無為的安心。彷彿是終於迎來了期盼已久的解脫，他倚靠著身邊的軟肉，無比放鬆，並沒有理會身體各處傳來的愈加強烈的刺痛感。

這個地方，對他來說還有一層特別的意義。

他願意死在這裡。

……

感受到微風拂過毛髮，他緩緩睜開眼。

仍是熟悉的巖壁。

他的全身還是沾染著黏液，但並沒有刺痛感。大概是那隻龍把它舔乾淨了？……奇怪。

夏日的風颳在渾身溼透的他身上，並不寒冷。他甩了甩頭，清醒過來。那隻黑龍依舊在旁邊注視著他。

“我總還是感覺……不忍心。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也許我還能幫幫你。”他解釋著，“還是不要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吧。”

那獸人抬起了頭。

它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複雜的眼神。在那之中，似乎有錯愕、茫然、悲傷，還有一絲嗔怒與責怪，甚至還有一種……彷彿是看到了什麼無比荒誕的鬧劇般的困惑。

他沒有回應黑龍，扶著巖壁從地上站起。但立刻，他眼前一黑，一陣眩暈。

“你怎麼這麼虛弱？你上次吃東西是多久了？”黑龍用一側翅膀扶住他的身體，問道。

“呃……好像是昨天吧……也許是前天，記不清了……”

“為什麼？”

“……沒心情吃。”他放開扶住黑龍的爪。

“你先等等。”黑龍短促的說完，快速離開。

它在山洞附近拔來一叢漿果。它見過獸人採食這種漿果，帶回去應該至少能先給他墊墊肚子。

一枝掛滿鮮紅果實的枝條被送到他的面前。

“……謝謝。”嘆氣一聲之後，他接過了漿果。

“你先墊一墊，我去給你找吃的。”黑龍再次準備離開，“記得等我回來。”

“……嗯。”

……

他拔下幾顆漿果，放在爪心。面對著巖壁，他默默佇立著。有好幾次，他抬起爪，似乎是想要用漿果的枝液在巖壁上留下些什麼，但最終，他什麼都沒有做。

他眺望著面前的林海，很快辨認出不遠處獸人聚居的村莊。已至傍晚，縷縷炊煙升空。但他的視線很快移開。

那裡不是家。

他仔細辨認著密林中的景物，終於找到了一處遠離村莊的……殘破的小屋。

在那裡，對他百般加害的命運終於展現了它的溫存。

在那裡，他終於遇到了他陰暗生活中的太陽。

在那裡，他終於嚐到了他從未體驗過的幸福的味道。

在那裡，他失去了他的一切。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熟悉這終於安定下來的生活，還沒來得及習慣接受他人的關心，還沒來得及……吐露那深藏心底的情愫。

太陽消失了，只留下無盡的黑暗。

……

黑龍伸展龐大的雙翼，從森林之上掠過，爪中抓著剛獵殺的鹿。夕陽的光輝勾勒著他身體優美的線條，展示著獨屬於龍的強健。

他還正在盤算著等會兒怎麼把這隻獵物弄熟，畢竟他記得獸人不太吃生肉來著。

回到他自已熟悉的家，等待他的卻是一片寂靜。那一叢漿果原封不動地待在巖壁邊，洞內已經沒有那隻獸人的身影。

殘陽將似血般的光輝灑進洞內，一片冰涼。

天邊的夕陽似乎已經燃盡了最後一絲熱忱，儘管將橘紅的色調浸染進半邊天空的雲彩，卻帶不來一絲溫暖。

時間在黑龍盤旋尋覓之時漸漸流逝，點點星芒已從天空中顯現。

一絲血腥味鑽進它的鼻腔，它向著山崖底部飛去。

是那隻獸人……的屍體。

陡峭但並不平整的崖壁在他身上留下了好幾處撞擊傷，折斷的肋骨從胸腔的創痕中刺出。他倒在一片血泊中，潔白的毛髮已完全被鮮血染紅，已經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

夜幕降臨，閃爍的星光在他擴散的瞳孔中折射出深刻的絕望。

它突然感到一絲熟悉……

對，它見過這雙眼睛。它有些驚訝，為什麼自已之前沒有想起來？

……

那天夜晚，這雙眼睛在星光下對映出的身影，正是難得找到一次完美捕獵機會的它。

村莊的獸人們在遇到危險時，總是會團結地抵抗入侵者，導致就算是它這樣的捕食者通常也不會打獸人的主意。不過，今晚他居然遇到兩隻離群居住的獸人。

不知是否是因為生活條件比較好，獸人的肉似乎都比其他獵物更鮮嫩美味一些，特別是像這樣半大的獸人崽子，簡直算得上是它最喜愛的佳餚。

它品嚐著口中掙扎的獵物，同時吸吮著他極端的恐慌，無比愉悅。那隻獸人似乎還在叫喊某某快離開之類的話語，不過它並不關心。

雪白的利齒咬合，一陣咔嚓咔擦的骨骼斷裂聲，腥甜的血液四溢，一聲痛苦的尖叫只傳出一半便歸於寂靜。

一臉享受地嚥下夜宵，黑龍舔舐著嘴角溢位的鮮血。這時黑龍才注意到他站立在不遠處。

他一爪捂住嘴，怔怔地看向它的方向。

他沒有尖叫、逃跑或是哭喊，只是站在那裡。澄澈的月光在他的雙眼中折射出深刻的絕望，以及震驚與呆滯。他無言地跟黑龍對視著，彷彿眼前的整個世界都變得陌生。

他知道他根本沒有能力接受在他面前發生的這一切。

黑龍畢竟是在普通狩獵之後的歸途中發現他們的，所以他現在已經吃飽了，也就沒有理會面前那隻獸人。

它的確有那麼一刻好奇過，這兩隻獸人為什麼要離開村莊居住，被它吃掉的那隻獸人對他來說有多重要，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之類的。不過，他們只不過是獵物而已，這些問題的答案重要嗎？

它再次振翅，飛至空中，頭也不回地離開。

……

它突然感覺自已的行為是那麼可笑，自以為自已有多麼慈悲，為眼前的獸人伸出援手。但其實，撕碎他生活的，毀掉他生活的，明明就是它啊。

不過，它又做錯了什麼呢？它也要靠食物活下去啊。

……

黑龍在他的屍體前停留了很久，默默地跟他已經失去生氣的瞳孔對視著。星辰依舊高照，幾縷星光灑下，寂靜無聲。

它將他的屍體埋葬了，他記得獸人有這樣的習俗。

……

清晨，雲霞當空，遠山晨霧消散，初陽破曉，山間沉睡的樹木也伸展枝葉，沐浴著這充滿生機與活力的陽光。

太陽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再次拉開帷幕，世界並沒有什麼變化。

山崖下的土堆四周，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