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千見她愣神，出聲道：“奧利維亞。”
奧利維亞的神思被梁千拉了回來，梁千估計她應該是看完了自已的故事。
眼睛微眯，微笑開口：“奧利維亞，恭喜你得償所願。”
一個成為王后的美滿結局，可親歷者卻是個局外人，她看著自已的故事，腦子告訴她：“奧利維亞，你成為王后了。”
可她的心卻在說：“親愛的奧利維亞，好像不太對，我有點不舒服。”
但心臟不知道不舒服的地方在哪，所以她只有順應著自已的大腦，應承著梁千的話：“是的，我是王后。”
“過來吧，奧利維亞。”梁千見母神的防同化機制似乎起了點作用，結果她又聽見奧利維亞說：“既然這是我的未來，那我只要選中歌鶇胡就好，我也不必成為農婦與幫工，不用那麼辛苦過活。”
梁千拿起自已的劍，重重插在地上。
“砰”！
奧利維亞隱隱感受到梁千的憤怒，她有些害怕，她忽然想到她和梁千並不那麼熟。
巫裡的女人是那麼與眾不同，如果她是梁千，她說不定就會選擇成為國王，但她是奧利維亞，只能選擇成為王后。
梁千的聲音如同兩個金屬塊，不斷碰撞，傳進她的耳邊：“奧利維亞，你是覺得你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為你的驕矜和挑剔嗎？”
奧利維亞點了點頭：“難道不是嗎？”
“那我問你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你與歌鶇胡有什麼不同’，第二個問題是‘你為什麼要嫁給吟遊詩人’，第三個問題是吟遊詩人‘以什麼身份逼迫你遭受苦難’。”
幾個問題猝不及防地砸中了奧利維亞，她暈乎乎的，腦子一片空白，在她思索了一陣後，堅定開口道：“不同在他是王子我是公主；父親對我生氣，懲罰了我；我的丈夫。”
奧利維亞見梁千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顧自抱著巨劍，眺望遠方。
夕陽的餘輝瀰漫在整個莊園，照得人暖哄哄的，梁千說：“奧利維亞，你看得太過表面了。”
“如何才能不表面？”奧利維亞不明白梁千的意思。
只不過梁千很少會正面回答奧利維亞，她只是說：“我在巫裡，母神賜我們穿越維度的能力，所以我去過好多個世界，就像來到你身旁一樣。”
奧利維亞見她憋半天終於要說了，心裡非常期待。
“我在成年後，整個巫裡的對我開放，我見識到了許多完全不同於巫裡的世界。我未成年時也看過異世界的故事，只不過支離破碎。”
“你看見什麼了？”奧利維亞撐著頭，問她。
“我在當旅者的時候，去過一個名為夏國的地方。我最先了解的是這個國家的現代史，在那裡的女人總愛在自已的臉上、身體上塗抹著瓶瓶罐罐。”
梁千看著奧利維亞：“和你一樣。”金色的餘輝灑落在兩個人身上，奧利維亞看見金色的光裡，有點點白色的粉塵。
“您這叫鉛粉，在未來被淘汰了，因為有毒，用的人一般會重病身亡。未來的女人換上了被稱作更健康更有效的化妝品塗抹在臉上，以其來標榜自已的魅力。”
“我幼年時很好奇，分明都是在做一樣的事情，怎麼後者似乎更有優越感。她們究竟在美給誰看呢？”
奧利維亞搶答說：“為什麼不能是美給自已看呢？我用這些，即便不健康，但它讓我美麗，我覺得很開心很快樂。”
“是嗎？奧利維亞，你對美麗的定義又是誰定義的呢？”
奧利維亞想開口，聲卻啞了，只好搖頭，梁千在這幾天問了她太多問題，而她基本上都答不上來。
“親愛的奧利維亞，我以前也很好奇。後來我就想著追根溯源，以旅者的身份看了一場表演。這個表演在夏國被稱作戲曲，唱戲的人會在臉上塗上厚厚的油彩，在臺上唱唸做打，唱小生的要與花旦演一出佳人才子的故事，博得臺下看客滿堂喝彩。”
“那最美的，唱得最好的得到最多的打賞，看客們花著錢笑鬧著，戲子們只要按著看客們的要求，一時扮著濃妝，一時扮著淡妝，那極受歡迎的，可以素面朝天。”
“我當時就明白了，那些用著化妝品的女人們也是這樣的，和那臺上的戲子一樣。”
奧利維亞覺得梁千在嘲諷她：“你胡說，我化妝是為了我自已，美麗也是我覺得這樣就美麗，沒有人做我的看客。”她此時下意識忽略了她的父親用她的美貌吸引一群貴族，進行談判。
她突然說出了一句話，並且很大聲：“這是我的自由。”如果她此時手中有一面旗幟，她一定會為她的自由搖旗吶喊。
梁千沒有驚訝她開口的自由，而是慢吞吞問：“既然沒有看客，奧利維亞，你一個人獨處時也會耗上半天的工夫，給自已化妝嗎？你睡覺時也會化妝嗎？”
奧利維亞瘋狂在腦子裡搜尋，希望能給出梁千一個肯定的回答，但是沒有。她只能結巴地辯駁：“睡覺，是另一回事。”
“怎麼會是另一回事呢？這時候你獨處，化妝只有你自已能看見，你欣賞自已的美麗，伴隨著這樣愉悅的心情進入了夢鄉。”
“承認吧，奧利維亞，你是有看客的，無論是有形的、無形的都存在你的腦子裡。他們可以決定你的美麗是否正當，評價著你的美麗。一時把你捧上高臺，說這是藝術品，下一刻，又要重重甩碎它，說它是糟粕。”
“夏國的戲曲曾鼎盛一時，後又陡轉急下，它可以隨隨便便被定義，就像你的美麗一樣。”
“你知道為什麼嗎？奧利維亞。”梁千的聲音抬高了些。
奧利維亞只覺有什麼東西坍塌了，碎了一地，她搖頭：“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也不知道你問題的答案。”
梁千拿著巨劍，一步一步走到奧利維亞的身側，居高臨下看著她，沉聲說道：“奧利維亞，倘若我說我不允許你擁有化妝的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