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勵道具抽取完畢,日上三竿,照亮了整片枯萎山林,玩家們是時候回家了。

但也只有玩家能回去。

玉斯年是門主,德風玩家是他手下的NPC,走不過那扇詭門。

只要等玩家們出了門,遊戲結束,他們就算徹底被度化,會化作流星,隨著遊戲一併消散,從此兩世相隔。

雖說回不了家,但這已是這個情況下,能打出的最好結局。

此一別後會無期,再也不見,每個人心裡都清楚,氛圍難免有些蕭瑟悲傷,遊戲內的人說不出口,遊戲外的觀眾可就沒有心理負擔了,一個個的全都哭成了淚人兒。

【嗚嗚嗚嗚我的俏寡夫,年紀輕輕的怎麼就...怎麼就...嗚嗚嗚......】

【後會無期,我那溫潤如玉的戀愛腦玉玉子啊QAQ...你要好好的...】

【囍姐多拍拍玉玉子吧!別總老看著江願,我這看一眼少一眼嗚嗚嗚嗚.........】

【我要把玉玉的音容笑貌刻到心裡...不行...江神子你都有辦法讓他當門主了,還有沒有辦法讓玉玉子回來啊?我的心臟不好,別這樣對他嗚嗚嗚.......】

【江大佬,你要是能讓他回來,我願意把靈魂賣給你啊嗚嗚嗚嗚......】

可江願要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那他現在也不會滿頭白髮了。

兩位執行官還在兢兢業業工作,記錄收取著德風玩家們的遺物,準備帶回去轉交給他們的家屬朋友,很多人都在打電話,發訊息,還有些人不忍心直接溝通,就由執行官轉達。

一位德風成員話有點多,拉著餘渡拍了一個小時影片,不斷刪刪改改,餘渡認真記錄著他對女兒未來的囑託。

霍滸這邊在記錄玉斯年的話,他對於怎麼上報有些猶豫,玉斯年笑道:

“沒事,關於我的事,你們照實說就行,不用顧及我的面子,就當是給世人一個警示,希望以後別再有人步我的後塵了。”

他說著就看向身旁的江願:“要不是這次碰巧遇到願願,我只會越陷越深,落不到個好下場。”

江願把手背在身後:“是我來晚了。”

霍滸看出這對故友是有話要說,就找了個理由先撤了:“好,我會如實上報的,你們聊,我先過去統計其他人了。”

“辛苦了。”玉斯年說完,轉身面對江願,調笑道:

“願願,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以後可就沒機會咯。”

江願擰擰巴巴,眼睛看了看玉斯年,又移開,又看,又移開,張嘴,又閉上,一副不知所措的尷尬模樣。

玉斯年:“?”

看著好友白淨面龐上寫滿疑惑,江願這才憋悶道:“就是...那個..我...我.....我沒想到我在你心裡那麼重要......”

他低著頭,撓著臉,褐瞳不敢直視玉斯年,絞盡腦汁想在最後時刻,給兩人的關係畫上一個圓滿句號。

“雖然我不是那個...但..但你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結結巴巴說完,還走過去抱了抱好友,動作僵硬古怪,像玉斯年身上有刺兒一樣,玉斯年剛想回抱一下,江願立刻彈開了。

玉斯年不明所以:“......你怎麼了?不是什麼?”

古怪的反應加諱莫如深的話語,玉斯年腦子一轉,瞬間聽出了江願的言外之意:

“你....願願?等等?你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

江願反問:“啊...不是嗎?”

“你說什麼啊!”玉斯年驚恐了:“我...我有老婆啊!喜歡你幹嘛我瘋啦?!”

江願也懵了:“那...那你幹嘛在那個庇護坑裡摳那麼多我的名字?”

“誰他媽說是我摳的啊!!!”玉斯年被當場嚇崩潰:“你你你別誣陷好直男,我要刻也是刻我老婆,而且我把自己關進去沒多久就熱暈死了,哪兒來這麼好精力刻你名字!”

“那...那個名字是......”

“我我我我哪兒知道啊!我進去之前就有了!!我還納悶兒呢!天地良心,我只是把你當好兄弟好朋友最多就是有點崇拜但絕對沒有到什麼情情愛愛的地步我玉斯年對天發誓這輩子只愛鈴一個!!!”

玉斯年嚇得連斷句都不會了,人之將死透,差點被冤枉成暗戀江願的深櫃雙性戀渣男!這誰受得了!更何況他有老婆!!說不定正在天上看著呢!!!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錯怪你了,你別應激......”江願趕緊抬手安撫,生怕自己把好友給嚇到死不瞑目。

安撫完玉斯年,江願走到一邊,納悶兒的撓起腦門。

他沒想到自己會算錯,小聲嘀咕著:

“可不是小玉的話,會是誰啊.....?”

他低頭,這才發現自己正下意識盤著新拿到的寶玉葫蘆:不知道那個人有沒有被煉成丹,如果煉成了丹的話,又會是哪顆呢?

“會是你嗎?小葫蘆丹?”

“主人以前信徒眾多,有一兩個被關進去也正常。”

江願回頭,發現餘渡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

“你都聽到了啊?”

“嗯。”

白髮男人慚愧:“可要是能知道是誰就好了,逢年過節,也能到遊戲裡給他燒點東西...他當時一定很絕望吧......”

餘渡垂眸,小聲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可以多珍惜還在的信徒。”

江願挑眉:“所以...你是在說讓我好好珍惜你嗎?”

餘渡沒說話,但神情有些桀驁,意思很明顯:

不然呢?

江願成功被他逗笑了:

“好。”

剛冒出頭的太陽,又躲進了雲裡,涼風習習,吹散了破爐山的悶燥,帶來一絲清爽涼意。

臨近出門,仁愛黑西裝們看著這群德風偽君子,想到以後或許再也沒對手能肆意幹架了,不免有些落寞,以至於出現瞭如下對話:

仁愛成員:“之前對你吐口水,是我不對了。”

德風成員:“沒事,我後來不也捅了你一刀嗎,算打平了。”

仁愛成員:“......哦,那刀是你捅的啊,我還以為是怪物打的...”

德風成員:“你會原諒我的對吧?”

仁愛成員:......

玉斯年把該交代的話都交代好了,唯有一件事,他單獨留到最後,一抬頭,就看到那人也在看著自己。

是權無暇。

這人自從分完道具,就沒再說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倚靠在詭門邊,看著周圍玩家來來往往,自顧自抽著雪茄。

他的高定西裝跟皮鞋經過一輪遊戲,全都破破爛爛,大背頭也沒維持住,現在隨意散在額前,倒是顯得年輕了幾歲。

菸頭堆了一地,燻黑了枯草,知道玉斯年看過來,他這才抬頭,似乎已經等他很久了。

他們這麼多年的仇怨,也是時候有個了結了。

一身儒雅唐裝的男人走過去,叫出了那個自高中以後就沒再說過的稱呼。

“暇。”

“幹嘛?”

“以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玉斯年看著權無暇的異色雙瞳,神態尤為認真,他擔心權無暇不接受自己的道歉,神情難得有些緊張。

他對很多人說過“對不起”、“抱歉”,卻唯獨沒有跟權無暇說過,這三個字,是他欠他的,而且已經欠了十幾年了。

只是誰都沒想到,最後會是在這樣的場合下說出口。

菸頭落地,濺起幾粒星子。

權無暇站直身子,不可思議的看著玉斯年,一直緊繃的身體放鬆,臉上滿是驚訝。

“.....雖然咱倆打了這麼多年,但歸根到底,都是我有錯在先,才讓你這麼不舒服,這句話是我欠你的,所以..對不起....”

吐出了埋藏多年的話,玉斯年感覺心底輕鬆了不少,竹筒倒豆子般的把積壓多年,一直想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也不管權無暇接不接受了。

“玉斯年.....”

權無暇語塞,唇齒喃喃,原裝的那隻黑眼睛裡,似有水光晃動,他連忙低頭掩飾,同樣慚愧道:

“我...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兩大公會的玩家們,連帶著霍滸,全都看呆了,紛紛感嘆起來:

“哎,兩位會長要不是因為以前那些事兒,原本該是很好的朋友的......”

“他們仇本來也沒多大...只是沒有人肯先低頭罷了。”

“是啊,雖然這些年有些可惜,但最後能和解,也算是件好事了。”

【天哪,我是沒睡醒嗎....夢裡的場景居然真實現了!?】

【終於!這倆冤家終於和好了...可為什麼是這樣的場合.....】

【世界名畫啊臥槽,我這輩子沒想過他倆能和解。】

【小吉寶這模樣看起來好嬌啊,哎,早點說通該多好,何必等到最後?】

【終究還是玉玉子先道歉,他真的,我哭死嗚嗚嗚嗚!!!】

【啊,我嗑的相殺組這算是BE還是HE?嗚嗚嗚嗚......】

遊戲內外因為兩人的和解,迎來了短暫和諧,玩家們感動不已,熱淚盈眶,忍不住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江願原本正在跟餘渡聊天,聽到掌聲,還以為是有人在表演節目,回頭看去,一陣冷風吹亂雪發,正好看到倆冤家友好擁抱的一幕。

“哇哦......”

他的第一個想法是吃驚,第二個想法是為兩人感到欣慰,但欣慰不到半秒,一種不可名狀的不祥預兆毒藤般爬上心頭,嚇得江願睜大了眼。

不對,這不正常,權無暇那個病嬌嬌的腦回路,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放下?

這表現不正常!!!

“玉斯年!!!快躲開!!!”

江願大喊著衝過去,手中梵問襲出,朝著權無暇奔去。

玉斯年聽到呼喊,想回頭看看,卻發現身體被鉗得牢牢的,低頭,正好迎上貼在他胸口處的權無暇。

他整個人被陰影籠罩,碎髮虛掩著異瞳泛著精光,臉頰泛起紅暈,嘴角咧得燦爛如花,毒蛇吐信般陰邪道:

“道個歉就完事,玉斯年,你當這裡是什麼狗雞巴春節聯歡晚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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