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身份,對紅線有著天然的剋制。

原本不可一世的蛛絲梵問,現在落到月老手裡,像個被拐賣後又捱了幾頓毒打的孩子。

可憐,無助,又弱小。

就在連著梵問的銀針,即將刺穿少女唇角時,房門外傳來一道巨大嗡響,暗紅木門被一腳踹開,一身深灰工裝的白髮男人橫衝進來,罵道:

“臭不要臉的月老!你自己這麼多紅線不用,偏偏來偷我的!”

修長五指破空,直取月老手中紅線,鬚髮灰白的中年男人堪堪避開,後退幾米,反駁道:

“全天下的紅線本就都受我管控,我是呼叫,算不得偷!”

月老五指張開,收緊,滿屋紅線立即活泛過來,遊蛇般朝江願襲去,江願一甩三更鞭,在空中將紅線盡數捲起,藉著慣性丟換給月老,被男人直接揮開。

雕蟲小技,月老嗤笑,剛要再出手,餘光一瞥,頓時驚恐萬分。

剛才還橫陳在桌上的月娘,不見了!!!

是調虎離山計!

再回頭,房門口,一顆浮泡破碎,人彘少女落下,莫憂順勢接住她,並將自己的制服外套,蓋在了不著寸縷的悽慘少女身上。

月老急切大喊:“月娘啊!!!”

江願趁他慌亂,一把抽回梵問,有了家長撐腰的紅蛛絲,立即變得兇猛起來,將鬚髮灰白的老男人,裡三層外三層的捆成了個粽子,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月老:“別,別!你們有話好好說,可別傷到月娘啊!!!”

虛弱的少女倒在莫憂懷裡,聽到他這麼說,還被縫著的眼角,滑落兩行血淚,激動得顫聲道:

“不...不,我不是月娘,我是雲娥,不是什麼月娘......!”

莫憂趕緊安慰道:“姑娘你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餘渡淡淡詢問:“你有何冤屈?為何在此?”

清冷至極的磁性嗓音,帶有一種強烈的鎮定作用,讓驚恐少女的情緒平穩下來。

“我..我叫雲娥,乃月老雲符君第二十三代......玄孫女。”她虛弱道:

“我也不知老祖宗為何要這麼做,就在我與愛郎的大婚之日...咳咳,我們按照規矩,向老祖宗一拜天地,可剛一拜下,這人就突然出現,殺了我的愛郎,把我擄到這裡,日日喚我月娘,還把我變成了如今...模樣......”

噫,這月老,玩兒得挺變態,亂配姻緣,當扒手盜紅線不說,連自家後代都不放過。

見三人不約而同的投來看變態的神情,月老連連擺手,解釋道:

“不!!!她就是月娘,只是投胎轉世太多次,她忘了自己是誰罷了!”

江願挑眉:“哦?這麼說,你還挺痴情的?那說說你這個版本?”

滿身紅線的壯碩月老,勉強從地上坐直身體,說出了自己的故事。

“她就是月娘,是我青梅竹馬的同修師妹,我跟她,原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恩愛道侶,可天意弄人,在最後一道天劫中,我得道成仙,她卻死在雷劫下,屍骨無存。”

“待她重新投胎,我遵守誓約再續前緣,教她修習法術,想盡辦法助她成仙,可月娘前世被打滅根骨,想成仙談何容易?最終還是陽壽耗盡而死。”

“一開始,即便失憶,她對我還是有感情的,可無盡輪迴磨光了她的愛意,月娘終究還是徹底的忘記了我,後來甚至還厭棄、唾罵我,寧死不願與我再續前緣。”

“我沒有辦法,只能這樣,用紅線把她一世又一世的縫在我身上,形影不離,完成我們的約定。可即便如此,月娘也總會以死逃避,徒留一具空殼跟我縫在一起。”

江願問:“這就是你偷我紅線的原因?”

“是。”月老點頭:

“只要有了你這根,被至極愛戀染紅,超越了生死的佛前蛛絲,我就能把她的靈魂牢牢縫合在這具肉身裡,永生永世的跟我在一起,融為一體!她就再也逃不掉了!

江願看向手腕上纏繞的梵問,沒想到它還有這個功效。

陰鬱的長髮青年默默聽完,道:“所以,你恨她。”

月老:“恨?不!這如何能叫恨?!我愛她,勝過一切!!我雲符君,是這世上最愛月娘的人,山盟海誓!地久天長!”

“更何況,當初是她說要跟我山盟海誓,是她要跟我永世締結!!!我遵守了約定!!可她呢?屢教不改,背棄誓言!自甘墮落,還要跟低賤螻蟻結合,妄圖生小螻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願看著眼前一切,單手捧臉,搖頭感嘆:“哎,還真是可憐啊。”

聽他這麼說,月老怔愣片刻,不悅道:“江神子,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江願趕緊擺手:“不不不,你別誤會,我說的是這滿屋子被你活活折騰死的小情侶們,真可憐。”

“哈?他們有什麼可憐的?”

月老說到這裡,神情覆上了一層戲謔譏諷。

“他們就是活該啊,在我最傷心難過的時候,整日在老子眼皮底下瞎顯擺,秀恩愛。既然這麼相愛,我身為月老,當然得成全他們,讓他們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說到底,他是打心底嫉妒跟怨恨著全天下眷侶,所以才刻意用如此陰毒的手段,玩弄他們的命運,炮製紅線。

“江神子,我知道你們是來通關遊戲的,只要你願意把蛛絲給我,那你大可以拿走我這裡所有的紅線!這樣之後......”

“噓,月老,冷靜,冷靜。”

江願雙手前搖,打斷了月老滔滔不絕的話語。

“如果我想要你的紅線,是不用經過你同意的。”

“什麼?!”

在月老詫異的視線中,雪發神子隨手甩長三更鞭,點在身側的一團紅線上,薄唇啟合,下出了一道簡短的命令。

“紅線們,復仇吧。”

話落過後,地上,桌上,架子上,整個屋子,乃至屋外的紅線們逐漸甦醒,眼鏡蛇般緩緩抬頭,怨毒的朝向月老。

這裡的每一根紅線、紅繩、紅鏈,都是由月老剖殺的眷侶們製成,隨著神子命令,它們脫離月老掌控,獲得了復仇的機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根憤怒的至極,拇指粗的紅色鐵鏈,率先洞穿了月老眼睛,帶著一大團黃白相間的絮狀物,從他腦後破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

驚叫響徹雲中密室,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數不清的紅線,從外面湧進地下密室,子彈般穿透了中年男人,很快就在他身上透出了蟻穴般,密密麻麻的血洞。

這場面,要是有個密集恐懼症在場,必然得當場昏死過去。

長生不死的仙者之軀,在此時起到了反作用。

非但沒有幫助月老脫困,反而是延長了他的死亡過程,即便被穿刺,虐殺到失去人形,仍舊頑強活著,清晰的感受著每一擊痛苦報復。

但讓江願佩服的是,這滿身血洞的男人,直到最後,仍是不忘初心的履行著作為月老的職責,大聲祝福。

“哈哈,哈哈哈哈!!!祝全天下有情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炷香後,復仇結束。

幾粒灰白碎骨,粉末,跟被吸乾的臟器碎肉,落到青磚地面上。

紅線們饕足的吸飽仇人血肉,鮮得越發明豔,血光漣漪。

然而事情至此,還遠沒有結束。

江願心滿意足的救回梵問,準備看看雲娥還能不能搶救一下,卻發現紅線們並未消停,正緩緩朝他們湧來。

江願後退兩步:“怎麼回事?你們...圍過來做什麼?”

餘渡語調淡然的解釋:“月老死得太快,不足以消散它們聚合的怨念,再加上現在被三更解放,得了自由。”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幽幽看向自家主人:

“它們想要一個新主人。”

那怎麼行!江神子向來專一,更何況他釣魚也用不了這麼多紅線。

“抱歉啊,可我已經有梵問了。”他嘴角笑得勉強,額角流下一滴冷汗。

漂亮蛛絲從他袖口冒出來,瘋狂擺了擺線頭,想驅走這群臭不要臉的野紅線!

然而這些只剩本能的線頭,見江願拒絕,立刻激動得洶湧起來!

“...臥...!”

江願暗道不妙,拔腿就跑。

然而來不及了。

紅線們浪濤般躍起,避開餘渡放出的浮泡,排山倒海的狠撲下來,白髮神子慘遭一口吞沒,被紅潮瘋狂的朝著密道外面捲去,眨眼便沒了身影。

“莫憂,你在這裡度化雲娥,我去找他!”

留下這句話,長髮執行官追了出去。

徒留抱著少女的徒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

時至黃昏,橘紅晚霞暈滿天空,染橙了浮雲。

月老宅邸外,彼岸花海中央,一大團橢圓形,紅線組成的巨型蠶繭,正不斷朝著中心滾動、收縮。

“哈...哈.....”

一頭凌亂雪發的男人,喘息得艱難無比。

熱汗溼潤了淺淡眼睫,黏得他有些睜不開眼。

長線紅到發腥,游魚般朝江願身上不斷纏繞,推嚷,糾纏,穿進他滿是破損的工裝,撕開裂口,爬過他的每一寸柔軟雪肌,將他深陷中央,幾乎窒息,瀕死,夾背熱汗打溼外衣,粘黏晶瑩面板,狼狽不堪。

“這......就是你們對我的報答嗎?恩將仇報的紅..#@!#@!!!!!”

他一張口,就有一大團線想湧進他嘴裡,絞住他的舌尖,湧進他的喉嚨,神子嗆咳著將它們吐出,那幾根線就橫繞過他的唇瓣,將他的薄唇封死。

但這還不是最致命的。

江願感覺有一股燥熱邪火,正從心口,下腹,詭譎升騰,隨著一陣陣酥麻,傳至他四肢百骸的各個方向,擠壓他的理智,逼他沉淪混沌。

這些紅線,本就是由眷侶血肉製成,有引動欲情的怨力,一根兩根不明顯,三根四根也還行。

可這上萬根轟轟烈烈,帶著強烈夙願的紅線堆疊在一起,那就相當於把江願放在熊熊業火上,死豬一般,烤到裡焦外糊。

真是,要了江願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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