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鶴與人
“過錯？背約？”派蒙從遠黛的祈求裡找到了一些疑點，“你做錯什麼事還是違背了和什麼人的約定？”
所以才因此被追殺嗎？
關於這些遠黛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天亮了，太陽照進來，丈夫也好好地回到了她身邊。她抱著剛出世的孩子，和丈夫一邊哭一邊笑。
劫後餘生。
遠黛摸著漱玉的腦袋，這個孩子是她孩子的延續，她們都是她的驕傲。
“因為有你們陪著我，我才有勇氣找回過去的記憶。”遠黛想起過去種種，覺得衰敗的身體都有了新的力氣，她迫不及待想找回更多。“下一個地方是哪裡？我們趕緊過去吧。”
“是在慶雲頂吧。”閒雲關切地看著遠黛，“你的身體還吃得消嗎？”
“我會努力不掉隊的。”遠黛不知為何想起了那隻總是落單的鳥兒。
“上來吧，”閒雲蹲下身子，“我揹你過去。”
祖孫倆不好意思地再三道謝後，遠黛小心地趴在了閒雲的背上。
“······真輕啊。”閒雲發出一聲喟嘆，穩穩地揹著遠黛前行。
“人老了都是這樣的吧？失去記憶，失去健康，失去一切。”遠黛看得很開，“我只希望自已能清醒地離開。不折磨自已，不拖累別人······”
“放心吧，這點心願，我定會幫你實現。”閒雲承諾道。
——*——*——
慶雲頂高高的山頭上有飛鳥盤旋，微風帶來令遠黛十分懷念的氣息。
風，野草，還有淡淡的湖水。
在慶雲頂沒有想起什麼的遠黛出神地看向對面的山，那邊山頂上的湖水在陽光下粼粼閃動著動人的波光。
“遠黛奶奶在看什麼？”派蒙順著遠黛的視線看過去，“咦！那不是奧藏山嗎？”
今天繞了這麼一大圈現在又回到出發點了？
“奧藏山？奧藏山······”聽到這個名字的遠黛捂住了額頭。
“奧藏山，讓你覺得熟悉嗎？”閒雲目光悠遠地看著遠黛。
“對！但是我······我不能回去······”遠黛覺得很痛苦，但內心深處又有更大的渴望。
“去奧藏山吧。”閒雲幫遠黛下了決定，看見漱玉擔憂的表情又解釋道：“不必擔心，有我在不會有什麼問題。”
閒雲轉向遠黛，“我已經提前在奧藏山準備了一件寶物，可以壓制你內心的恐懼，幫你找回過去的記憶。”
漱玉睜大眼睛，像是明白了些什麼。
蘇腳下出現法陣的輝光，架構起足夠從這裡飛去奧藏山的風場。
遠黛如今的情況已經承受不了這樣的風場了。閒雲重新背起遠黛，腳下輕點足下生風，猶如山峰間翩躚的仙鶴一般優雅地先行一步了。
空帶著派蒙，蘇抱著漱玉，兩人展開風之翼向奧藏山滑翔而去。
奧藏山樹下的石桌上，放著一尊金屬的機關造物。它又大又精緻，銘刻著流動的雲紋。最上方有一隻昂首展翼的仙鶴。
“這不是我們來找你時你在擺弄的機關嗎？”派蒙這會認出來了。“難道是你的新發明？”
“正是，此乃我近期的得意之作，名為“好夢留影神機”。”
“配合阿萍的妙音，此機關可讓憂慮之人停止焦躁，讓疲憊之人擁抱好夢，也可助失憶之人找回自我。”
“這麼好的東西怎麼不早點拿出來用！”派蒙不開心了，她們為了幫遠黛奶奶找記憶跑了大半天了。“要是一開始直接用這個，說不定早就搞定了。”
閒雲：“想什麼呢，正是因為遠黛想起了諸多往事，好夢留影神機才能幫她補上最後一環。”
她也是完全確定了遠黛真正的想法，才想著幫她找回記憶的。
閒雲將從萍姥姥那裡拿到的玉帛放入機關裡，舒緩的靈風和妙音溫柔地開啟，旅行者小隊和漱玉都有心神舒緩之感，遠黛更深深沉入了久遠的思緒裡。
回憶裡，遠黛看到年輕的丈夫關心地問她為何總是如此憂慮？年輕的自已垂淚，說“藥效快要到了”。
還看見身體不好的幼子努力照顧失魂症發作的自已，看見垂老的丈夫說“我從來沒有後悔遇見你”。
最後是那個夢，年輕的她站在自已面前，讓她找到“真正的自已”。
忘記了嗎？忘記了嗎？我本是以露水為食，以天地為家的······自由的野鶴。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遠黛努力透過朦朧的淚眼看這熟悉的奧藏山的風景，看面前本應熟悉的舊人，“留雲······仙君。”
遠黛捧著仙君的手想要跪下去，她愧對仙君的教誨和指引，她犯了無法彌補的過錯。
不等她跪下，閒雲輕柔又不容拒絕地將她托起來扶到了石凳上坐下，漱玉也焦急地在一邊安慰哭泣的奶奶。
“別擔心孩子，奶奶沒事，只是想起了過去的事。”遠黛平靜下來後，決心不再逃避，她將自已的故事娓娓道來。
“夢裡的一直要我找到誰的，其實就是我自已。我失去的最重要的記憶，其實就是我“最初的模樣”。”
最初的遠黛，是百年前在奧藏山生活的野鶴。日復一日餐風飲露自由翱翔，突然有一日生出了靈智。
此地的主人留雲借風真君發現了這隻特別的鶴，給她講了許多故事，還傳授給她修行秘法。遠黛雖然沒有言明，心裡卻一直將仙君視作師父。
日子就這樣過去了五十年，有一天，遠黛聽聞山下發生了一場嚴重的旱災。
遠黛知曉留雲仙君曾在過去更大的旱災中呼風喚雨消除旱災解救萬民，一直尊敬崇拜仙君的她決心下山像仙君那樣奔走四方。
但遠黛並不是真正的仙人，修行不過五十載的她連化形都做不到。仙君知曉她的決心後專門為她研製了一種化形藥。
仙君告訴遠黛，藥效只能持續十年，十年後若是不變回野鶴，她會連自已都忘記，變成非獸、非仙、非人的存在。
十年，這樣長的時間，足夠她下山行這一遭了。
遠黛吃下了化形藥，變作人類女性下山施行她心中的正義。
然後她遇見了那個人，那個她猶豫糾結了很久仍然喜歡到不願分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