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寒驚訝,即遣憐惜,在琨珸峰上,他冷聲問:“說好的完璧歸趙,我來換了,可你們拿什麼歸還?”

話音未落,煌元之劍已經撥開雲霓,直衝琨珸峰上為首的紫玉而來。眾神子訝其劍速迅烈。朝曦反應過來,迅速閃到紫玉前面,擋他的劍,握住他的手腕,說:小遣,請你冷靜一些!

很快,神魔兩方已經進入戰鬥,紫玉眼疾手快,拔劍與即遣相迎。其餘神子亦率領神兵與魔君及魔族其他將士相爭。朝曦望著纏鬥在一起的紫玉和即遣二人,握劍的手緊了緊,卻又很快鬆開。

魔君率領魔族兵將緊隨即遣之後破開鍍著金光的潔白雲霓,如烏雲般漫向琨珸峰。

如今的即遣甚至比之前更厲害了,加上魔君的支援,很快佔了上風,很快,即遣便救走了瑟縮在一塊巨石之後的魔族公主,並帶著魔君及魔族兵將一起撤離。

紫玉本欲追趕,卻被朝曦攔住。

紫玉嘆口氣,問道:“朝曦,你適才為何旁觀?”

朝曦低頭不語。

“還有上次,若非你手下留情,以我四個亦可以將他帶上九天。到如今,你也見了,神術、妖法、魔訣,他一身兼修,又與魔族走在一起。”紫玉向這個較自己年輕的少年娓娓陳明事實。

“兄長,”朝曦抬起頭來,低聲說:“可是他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紫玉聞言便沉默了。

魔宮內,魔君大擺宴席,再三向即遣舉杯,千恩萬謝,並藉著慶賀的氛圍提出願將魔族未來的繼承者玉卿寒許配予他。

早在即遣在魔宮修煉,幫助魔族建立和平秩序時,魔君就提出過這個想法,但那時,即遣以“願娶神族”為由謝拒了,而這一次,他應許了。因為他愛玉卿寒,因為他要用生命書寫:六界眾生平等。

或許是在琨珸峰上看到卿寒脆弱的一面,他內心對卿寒的感情被喚醒了。從雪域到人間,如今已二十萬年,外祖父壽終正寢,外祖母成仙,大姨母絕緣成仙,二姨母枍兮、六姨母夜光魂魄共入輪迴,同去追尋愛侶;三姨母金陽忠守雪域;四姨母莫逆、五姨母旖旎仍在修仙。

從小就見過眾生百態的他,本以為自己也冀慕神仙族,冀慕九天,但在琨珸峰上,他驚異地發覺自己會為了這個由凡人化魔的女子感到擔心。也許她就是命中註定的愛人吧。而無論在何處境遇,愛才是幸福和安定的源頭。

在往後的歲月中,他曾回想過這一幕幕,那時他感到詫異:在一顆心還能被另一個人扯動的時候,那那個人對這個人而言意味著什麼呢?

是愛。後來,他在篝火前沉思著對自己說。

新婚三個月後,魔君首次向即譴坦言了一統六界的野心。

即遣聽完魔君的慷慨陳詞,卻還平靜。他對一統六界視若尋常,在漂泊的歲月中,各族各類生靈在他面前展現出了千姿百態的風貌形象,他一視同仁地看待他們,誰來治理六界都可以。

但即遣勸魔君珍惜眼下的幸福,珍惜魔族越來越繁榮的風貌,因為魔君有恩於他,也因為他希望六界平等有一天可以真的來到。

魔君說:“妖族會修仙,但魔族重視身份的純正,一朝為魔,終身為魔。”

於是,即遣開始幫助魔君。

而那條王戰之路,魔君說,唯有即遣這位戰神之子才能開闢出來。

於悽清的魔宮內,即遣獨立冥沼旁,他嘆口氣,望著池中翩翩躚躚的白蓮,眸中佈滿清寒。

而在他不遠的身後,玉卿寒披著玄色大氅立在宮殿的臺階上,微風吹動大氅的邊緣,她看著煢煢獨立的她的新婚夫婿,眉目間是幾許若隱若現的愛憐情緒。

“神族浩德傍身,所以得享尊位,我一心想建立妖族榮耀,也願幫助魔族,既然魔君想睥睨九天風光,那我便幫他一次,也希望他能明白,天上地下走過,幸福總在樸素的心間。而魔族,千萬年來也曾為了生存勇毅鬥爭,如今有此宏願,也屬實可敬。”

他說。

其實,只要一心願做的事,總有路可行,反之,心中迴避的事,即便道路通暢,人總也能走。

即遣回頭,看見卿寒倚柱而立,就問:“你出來幾時了?”

卿寒莞爾而笑,答道:“才出來一會兒。”

“有事?”

她眸光流轉,嬌俏道:“我想你陪我去人間玩玩。”

“好。”他答道。

即遣想去遊夔,因為宣璘在那裡,然而卿寒執意要在綠錦山定居,因為她一直想體驗凡間夫婦男耕女織的休閒生活。

卿寒將即遣帶到如織舊居,如今的如織已經取得帝王認可,在帝都遊夔成為富甲一方的大商戶,舊居便贈給了她的老主顧玉卿寒。

當初他們在這裡曾有過一場追逐。

如今,他們便在這裡暫且安居下來,每天灑掃庭除,圈養雞鴨,皆照卿寒最初所願。晨靄夕霧,光影輪換,二人不知不覺已在綠錦山中度過二十載羨煞旁人的平和日子。

這二十載裡,卿寒可以自由地做自己,她一撒嬌,即遣就會抱住她,讓她乖,而即遣一抱住她,她就會安靜下來。

即遣一安靜下來,她就會溫柔地走到他身邊,歡快地說:“今天風裡有花香呢。”或是說:“今天我也很愛你。”

真心換真心,她也能感到即遣對自己的愛越來越深,而她也會越來越愛他。為這份愛,她願意“洗手作羹湯”,挑燈補衣裳。

她越發似一位溫婉賢良的妻子了。

有一天,卿寒找即遣說要學習劍道,即遣便將爍靈劍遞與她:“以後這把劍就歸你了,我來教你怎麼用它。”

光陰荏苒,有一天即遣對卿寒說:“我決意去九天一趟。”

卿寒問:“你是要回去作神仙嗎?”

那一天,魔君座下的魔軍首將洛卿來到綠錦山,找到即遣,對他說:“魔君在魔宮中恭候多時了。”

即遣也心下清明,知道時候到了。

可這時卿寒已經有了身孕了,於是即遣對她說:“如果是男孩,就叫劍生,為劍而生,是我;如果是女孩,就叫泣露,芙蓉泣露,是你。此去若是夙願得償,往後餘生便與你閒話桑麻;若是有去無回,願你務必,務必使孩子繼承我未竟之事業。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

誰能料到,他離去前這段話,後來竟成為玉卿寒往後餘生唯一的信念。

記得那一天,春光明媚如同十六歲及笄少女的紅顏,綠錦山中花團錦簇,漫天的晴明與和暖悉數寫在山川間、屋簷下。

明明前夜還有填填驟雨與殷殷驚雷在天地間猖獗的,僅僅過了一夜,就如春花覆蓋了荒原,初陽洗滌了夜寒。這本是好事,可是偏偏,可是明明,是這樣美好而適合依偎的日子,卻被命運譜定了永別的序章!

當時,他輕撫她柔美的面頰,漆黑如墨的雙眸滿含眷戀與不捨,而她手撫小腹,淚如雨下。他望她白衣如雪,神色悽切;她望他長劍在手,徵袍獵獵。山高水長,自此隔絕。

“等等!阿遣,你一定要回來!我會先教孩子喚父親的!”她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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