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步出內廷,在劉順的陪同下,先是前往權良那裡敘敘舊,實際是叫上馬虎隨他出宮任職。

途中,三人步伐閒適散漫,眼看著午飯時刻將至,他們路過一家麵館,點了三碗麵。

他不急不躁,就是要給錢永寧臉色。

員外郎官雖小,身份壓人,吏部的人現在肯定都在弓著腰候著呢。

說句不好聽,六部哪個有乾乾淨淨的。

戶部已附黨下,順勢再拿下吏部,將苟青調過來委以重任,任命之權緊握於已手。至於南宮正,其復原職恐怕難以實現,但起碼可將其安插於軍中,亦能發揮其所能。

李桓正琢磨著要動筷子呢。劉順也才慢悠悠、慢吞吞地吃了那麼幾口。那馬虎,噼裡啪啦的,一陣風捲殘雲,一碗麵條就這麼進肚啦!

“老闆,趕緊再來一碗!”就這兩碗麵,哪兒夠填馬虎那無底洞似的肚子!

還沒等碗空呢,他又喊道“再來一碗!”

沒一會兒的功夫,桌子上滿滿當當的擺了五大碗。馬虎終於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咯——”,然後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自已那圓滾滾的肚子。

李桓一臉驚愕,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說道:“你這是吃飽了?”

馬虎吃的麵條都堵在嗓子眼那兒了,張不開口,點了點頭。

劉順則豎起大拇指,驚歎道:“虎哥,你也太能吃了吧!”

李桓心想:“這小子他媽到底是咋把他給拉扯大的呀?”他手握筷子往下一蹲對齊,剛撅起一塊頭面條,忽一位女子如旋風般落座在這張桌子的空座上,與李桓來了個眼神交匯。

只見她手中的皮鞭擲在桌上,“老闆來碗麵!”她身著一襲紫色衣裙,身姿曼妙婀娜,面容被一面輕紗遮掩,單從穿著來判斷,顯然不是梁國人。

李桓先是瞄了瞄劉順,接著又瞅了瞅馬虎,在二人搖頭示意下。他緊接著放下筷子說道:“小姑娘,這麼多空著的座位,為何偏要跟我坐同一張桌子呢?”

紫衣女子說道:“姑娘便是姑娘,新增個‘小’字是何用意?有位置,為何就不能與你同坐一桌?”

話落,馬虎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只聽得“咔嚓”一聲,這桌子險些被他一掌給拍散架。

紫衣女神色毫無波瀾,從容不迫道:“你莫非想一掌取我性命?”不知道哪裡冒出數十名身著奇裝異服的人,一個比一個健壯,紛紛圍攏過來。

馬虎嘿嘿乾笑兩聲,對著女子點頭哈腰說道:“我就是吃飽了閒得沒事兒幹撐的。”他又對著李桓擠眉弄眼,心中說著:“趕緊走啊,快些走啊,我在這兒頂著呢——”

走個啥走!

在這帝都城內,李桓要是害怕了,那可就對不起“李”這個姓。

他放下手中筷子,向紫衣女子問道:“你認識我?”

紫衣女子點頭。

“有仇?”李桓這三年來走過不少地方,結識的人不多,閒事倒是管了不少,可也從未出過樑國的地界。

紫衣女子道:“無仇無怨!並且有親。”

李桓急忙問道:“親?從何而來?”

紫衣女子道:“八殿下,你可是我未來的夫君!”

麵館老闆惶恐的直跪在了地上!

李桓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好在劉順眼疾手快扶穩了他,“姑娘,既然知曉我的身份,想必你也不是等閒之輩,有些話你可別胡亂說,我可是要奉旨成婚的人,除了寒江雪再無其他女子!”

紫衣女子向李桓斜睨了一眼,輕飄飄道“再想想。”

李桓面色一沉,楞道:你,你是那位和親的西夏公主,完顏惠萍!”再回來進宮那天,大哥三哥走後,他和父皇單獨待會,父皇提了一嘴這個事。

本來是許給他做小的,但被他給拒絕了!

父皇也同意了,這咋還尋上門了???

完顏慧萍道“我可是大老遠來的,你連我面都沒見到,你說不娶就不娶了?”

李桓言道“堂堂西夏公主,寧願當小的?”

紫衣女子言道:“皇子麼,納三房、五房、七房、八房亦屬尋常,何況我僅乃西夏皇室和親之傀儡,又何來人權可言!”

李桓嘴角微揚,帶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說道:“所以說,完顏公主並非是真的想嫁給我,你是來道謝的。至少我沒有讓你成為,無法自主選擇婚姻和命運的人,還可以回大夏國繼續做你你公主!”

完顏惠萍緩緩起身,蹲下,行了個萬福禮,口中輕言:“謝過八殿下不娶之恩。”起身後,帶著隨行人員決然地走了。

李桓張口問道:“完顏公主,可否回下,你為何一直戴著面紗?”

完顏惠萍只是簡單地擺了擺手。

馬虎緊貼在李桓耳邊,嘟囔了一句:“肯定是長得醜,誰家好人會遮遮掩掩的。”

劉順道:“虎哥,有些話看破不說破!”

李桓又道:“對嘍,就像你喜歡春紅……”馬虎的耳根子瞬間唰的一下變得通紅,扛起李桓就跑了起來。

劉順在後面追趕著。

帝都城外,竹林中的小酒館。

韓江飛正在此處落腳,蓬頭垢面的他僅僅要了兩個饃饃和一碗索然無味的茶水。

之所以如此狼狽,是因為他在連州為了找夏小月,耗費了太多人力物力,幾乎將連州翻了個底朝天,身上的錢財也都盡數耗光了!

就連馬匹都賣了,就差要飯了!

人若是餓上幾日,那吃什麼都會覺得格外香。

此刻擺在桌子上的饃饃,在韓江飛眼中,可比大魚大肉要珍貴得多了。

剛將一個饃饃拿起來,原本還是晴朗無比的天氣,天空卻驟然間被烏雲所籠罩。眨眼的工夫,豆大的雨點便傾盆而下。這場突如其來的雨,使得路上的人們紛紛匆匆忙忙地走進酒館來避雨。

觸景生情。

寒江飛回憶曾經和夏小月在牛家村的點滴,嘴角微微揚起。就在這時,完顏惠萍從他身旁擦肩而過,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一隻手沒能穩穩抓住,手裡的饃饃就這般失手掉落下去。

“我的饃!”

韓江飛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撿饃饃,但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被完顏惠萍一行人反覆踩踏。

完顏惠萍聽聞,匆匆地斜睨了一眼韓江飛,全不當一回事,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隨行人員人則在左右鄰桌落座。

掌櫃和店小二又絲毫不敢怠慢,上前招呼殷勤的倒著茶。

小酒館內幾乎是躲雨歇腳的行人,突然來了這麼一行人,那都紛紛避讓,聲音不發。

這就使得韓江飛格外顯眼,眼睛直直地盯著完顏惠萍。

完顏惠萍剛端起茶碗,又隨即放下,說道:這樣盯著我,不覺得冒犯嗎?”

韓江飛呵呵一笑,不以為然地回應道:“會說話啊,我還以為是個啞巴呢!”

那時,眾隨行人員還在悠然地喝著茶,聽到這話後驟然起立,犀利的眼神齊刷刷地對準韓江飛。然而,完顏惠萍手往下輕輕一擺,眾人便如同得到命令一般,重新坐回椅子上。

完顏惠萍冷冷道“臭乞丐,那你什麼意思?”

“臭乞丐???”這三個字如同火上澆油,令韓江飛的怒火瞬間升騰。

他先把桌上的僅剩饃饃緊緊揣入懷中,扛起佩劍,大踏步地來到完顏惠萍的面前,霸氣地單腳踩在她坐的那張椅子上。

“看你人前馬後的,穿的體面,咋就教養欠缺,碰掉別人的東西,不知道說聲對不起?”

完顏惠萍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道:“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和你這個臭乞丐斤斤計較,有點自知之明,滾遠點!”

“我臭乞丐?”韓江飛嘴角一勾,嗤笑道“你也不瞅瞅自已,身為一個女人,要啥啥沒有,還蒙著個面紗,是怕見光?臉上有疤?還是長得醜哇?”說罷,他毫無徵兆地驟然出手,扯向她臉上的面紗。

完顏惠萍下意識側過頭,面紗便隨之緩緩揭開,露出她那貌若羞花的容顏。

隨之,她那如櫻桃般嬌豔的小口之中,冷冷地冒出一句“殺了他!”

完顏惠萍的隨行人員,紛紛迅速拔刀。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些人手中的兵刃脫手,搖搖晃晃,喪失了行動了能力,一個接著一個躺在了地上。

其中一人,倒下後竭盡全力說出道:“茶水……被人……下藥了……”完顏惠萍心中猛地一驚,雙眸急忙看向韓江飛。

韓江飛一臉嚴肅,沉聲道:“你別這般看著我,我可什麼都沒做。要不是我纏著你,你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早躺下了,還不謝謝我!”

完顏惠萍怒氣上衝,“我我現在殺了你!”她出手攻去,韓江飛趕忙退步閃避,道“你這個人,死了還要拉上個墊背的,當真是卑鄙。”

完顏惠萍神色冷峻,厲聲道:“自我成年之日起,便一直以面紗遮面,且許下諾言,摘下我面紗之人,要麼心甘情願嫁給她,要麼我就取他性命!而今你摘下我的面紗,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你是自行了斷,還是等我親自動手!”

韓江飛不屑笑道“本來想幫你一把,看來沒有那個必要了,你自求多福,活下來再說吧!”

他原本以為自已可以置身事外,盤算著一走了之。可方才走到門口,一把斧頭便仿若閃電般倏忽而至。

虧得他躲閃及時,要不然腦袋就要搬家了!

他趕忙抬眼望去,只見兩名男子赤胸裸揹走了出來,臉上刺著紋身,一個手持長刀,一個雙手各持一把板斧。

“四天王?丙三,丁四?”完顏惠萍登時眼眸一怔,脫口問道:“其他兩位呢?”

“公主。甲大,丁二,在此!”完顏惠萍身後傳來兩個人聲音,一回頭,只見兩個人一人拖著掌櫃和店小二屍體從後廚走了出來。

韓江飛莫名其妙被捲入當中,橫劍自保道“這都是誰啊?”

完顏惠萍道“西夏四大天王,甲大,乙二丙三,丁四,是夏國大將軍耶律紅顏的人。”

韓江飛心急道“他們既然稱你為公主,為何還要殺你?”

完顏惠萍答道:“耶律紅顏,乃主戰派人士。他打了敗仗,又不同意和親割地,想必是想殺了我,以致兩國開戰。”

丁四橫刀闊斧道:“公主,對不起了!”

韓江飛和李桓是摯友,又聽聞西夏妄圖發起戰爭,定然不能袖手旁觀,說道“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過了我這關再說!”

此話一出,著實讓完顏惠萍感到意外,心中不禁一暖。

丁四雙板斧一掄,韓江飛手中長劍一橫,雙方武器交織在一起的剎那,丁四手心發麻,身形不穩,退了三步才停下。

“還是個高手!”

“這就不行了?我要是吃飽了,別說你們什麼大四王八,就算耶律什麼玩意兒來了,捆起來一起打!”韓江飛叫囂著,一邊還緊靠著完顏惠萍。

“我來!拖住他們,你想辦法逃出去!”

他自保還是沒問題,就怕分心,身上再挨一刀,不然夏小月面還沒見到,人又要上黃泉路了。

“是條漢子,配得上我完顏惠萍,我改變主意了,我願意嫁給你,生死與共!”!”韓江飛一下子蒙圈了,心道“這時候她怎麼還想著這個事兒呢!”

完顏惠萍手持長鞭繃緊,背靠在韓江飛,做出了迎戰的姿勢。

就聽,韓江飛猝不及防地高吼一嗓子:“看來我也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了,的確是時候使出我的獨門絕技了!”

前後站立著的四大天王,在聽到這聲喊叫後,皆是一愣。

韓江飛便開始裝腔作勢起來,手放在懷裡,將饃饃捏得細碎細碎的,緊接著就朝著天空灑出那些饃饃渣

“十步軟骨散……”

甲乙丙丁天王,竟然真的被韓江飛這一番操作給唬住了,紛紛捂著嘴鼻,避讓散落的饃饃渣。

趁此,韓江飛拉著完顏惠萍的手就衝出門口。

一眾馬兒悠然地佇立在門旁,其中有一匹馬兒似乎頗具靈性,竟主動迎上前去。

兩個人一同躍身上馬,而後韓江飛韁繩一抖,馱著兩人疾馳而去。

“燕大是我們那裡的神射手,別走大道,進樹林!”

韓江飛位於完顏惠萍身後,突然覺得肩膀一陣刺痛,他意識到自已中箭了。

“你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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