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安不讓她再進宮,沒收了腰牌,不知道和貴妃商量著什麼。

鶴華一個人閒得無聊,趁著秋高氣爽好天氣,牽了匹馬出門,打算去郊外跑馬散心。

馬蹄踩碎黃褐色的枯枝敗葉,揚起風捲著殘葉飄落滿地,京郊的山野褪去了顏色,秋意肅殺。

鶴華繞了一圈後,神色懨懨地騎著馬晃悠到附近的一個小鎮。

京郊附近的小鎮都比一般地界繁華些,涼爽的秋風暢通無阻地穿過寬達數丈的街道,兩旁酒樓、茶舍、店鋪應有盡有,車馬絡繹不絕,叫賣此起彼伏,甚是熱鬧。

“當家的,你瞧瞧這個如何?”一個婦人拿起一卷灰藍的棉布,展開了個角攤開在一旁男子的面前。

男子點著頭,溫聲勸道:“娘子挑的自然是好,只是沒必要為了省幾個銀錢,自已來做,熬壞了眼睛可如何是好?”

婦人笑得溫婉,“哪是為了省什麼銀錢,自已做嘛用料也紮實,外邊兒賣的,哪有我做的好?”

“還是說你嫌我親手做的了!”婦人輕捶了下男子的肩頭,嬌哼了聲,柳眉倒豎道:“倒是我多事了,你自已去買吧!”

男子聞言連聲討饒道:“我哪兒敢啊?我這不也是心疼你嘛,娘子的手藝哪裡是尋常店鋪就能比肩的。”

鶴華騎在馬上垂眸旁觀著,她被一輛馬車堵住了去路,聽完了這對中年夫妻的買布的全程,眼角瞥見他們相攜而去,倒真有幾分“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的浪漫了。

那中年男子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皺眉困惑地扭過頭跟她對視一瞬,又茫然地轉過頭去,眼尾繞過遠處茶樓倏地一頓。

“怎麼了?”

“……沒什麼。娘子我先送你去前面坐坐,我突然想起家裡的墨錠快用完了,我倒回去買一塊兒就來尋你。”

鶴華低笑一聲,重新將目光放回前面的馬車上,順手拍了拍馬兒的側頸安撫著它。

驀地感覺到一道不善目光,她四下望去,隔著半條街巷的茶舍二樓,有一個衣著華貴的婦人,面無表情地注視盯著她,見她看來目光閃爍一瞬,做了個口型,關上窗,退回屋內。

晦氣,早知道就不出門。

鶴華撇了撇嘴,輕夾下馬腹,朝茶舍走去。

………

“你怎麼回來了?”婦人見鶴華推門而入,徑直坐到她對面,自顧自地提著茶壺倒了杯茶。

鶴華端起的茶水還未入口,就聽見對面的婦人嗤笑一聲,斥罵道:“沒規矩。”

“真不知道送你進宮裡學規矩,怎麼就學成這個樣子,半分大家閨秀的模樣也無!”

鶴華將茶杯猛地放回桌面,發出“砰”的一聲,打斷了婦人的喋喋不休,茶水迸出,在桌面灑開,她眉頭一揚,冷聲道:“你有事就說事。”

婦人一怔,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氣惱地喊道:“就是你和長輩說話的態度?!”

“叫我來就是為了擺架子給我看?”鶴華環抱著手,往後一靠,笑道:“你受了他的氣,拿我來撒氣,不合適吧。”

婦人臉上的怒容一僵,喘著氣扶著桌沿緩緩坐下,發乾的嘴唇直哆嗦著。

屋內一時沉默下來,鶴華撥弄著刀柄上的穗子,花苞結釦一下又一下地撞在桌面,發出沉悶的響聲。

鶴華終於有些不耐煩,她皺起眉頭,“你到底有事兒沒?沒事我該回了。”天色不早了,說不準沈槐安一會兒就要回府吃晚飯了。

“我和他、我和你父親怎樣,不是你一個晚輩應該置喙的。”

她目光暗沉,喘了口氣,厲聲道:“你回來……做什麼?我記得當初不是讓你走了別回來了麼。”婦人感到手指軟綿綿的,似乎不用力攥緊就會四處散落開。

鶴華略略一默,惦記著沈槐安的叮囑,撇過頭盯著窗臺下邊角的黴斑,說道:“不關你事。”

這茶舍不過是街邊普通的小店,有些年久失修了。不過也怪不得掌櫃的,黴斑這東西就像附骨之疽,刮掉一層,看著面上乾淨了,沒多久又會冒出來,反反覆覆幾次終於狠下心深挖下去。

卻只能遺憾地看著內裡早已腐敗不堪。

鶴華扭過頭來望著何夫人渾濁的眼球,裡面黃白混沌模糊成一片,像是最劣質的、被染壞的白布。

何夫人被氣地臉色忽青忽紫,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用幾乎命令的口吻說道:“明天、不,今天,你這會兒就走,走得遠遠的,去哪兒我不管你!總之別回上京來了!”

“你不該來的!”

鶴華瞬間感到頭皮發麻,臉“唰”地一下就白了,耳邊響起陣陣嗡鳴,甚至還有股說不來的噁心勁兒。

她吞嚥口唾沫,只覺喉頭乾澀異常,被人掐住脖子般呼吸不暢,用手擋著臉,啞聲道:“你就這麼討厭我麼?看見我就要趕我走。”

何夫人聽著她陌生的聲音,眼裡閃過著刺痛的淚光,梗著脖子細數道:“討厭你?你可對我這親孃有半分尊敬?你可對何家有半分貢獻?你可對得起身為何家女?你自已聽聽遍京對你的評價吧,有哪一個世家女子像你這般放蕩無狀的!我看不是我討厭你,是你討厭我!故意跑回來報復我的吧!”

“這難道不是你期望的麼?”

何夫人怒極反笑道:“誰會期望自已的女兒,是……”她上下不屑地掃視著鶴華,瞥見她腰上彆著的刀,話語一頓,咬著牙唾棄道:“是你這個鬼樣子!”

“那你這麼些年,沒有一次來看過我,甚至沒有一個物件兒、一句話帶給我。”

“……”

“你現在又有什麼資格來責備我———”鶴華站起來攤開雙手,眼裡滿是嘲弄的笑意,直視著她輕聲道:“沒有長成你期望的樣子。”

何夫人心中酸澀不已,只能沉默以對,她不知如何開口,這其中彎彎繞繞的事情太多,還沒想出個頭緒,就見鶴華轉身乾淨利落地就要走。

“你站住!”她連忙上前,喊道:“你不能留在這兒!”

話音未落,鶴華拉開門,和何父打了個照面,何父怔然地停住腳,視線在鶴華和何夫人之間來回掃視著,眉頭越擰越緊。

“你是剛剛那個……騎馬的?”何父喃喃自語道,扭頭衝著何夫人毫不客氣地揚聲道:“你又派人來跟蹤監視我?”

鶴華樂了,低頭笑了聲,側過頭看著何夫人。

何夫人陰沉著臉,冷笑道:“我看你被那個狐媚子吸乾了腦子!”

何父怒吼道:“你放肆!”

他喘了幾口粗氣,一抻衣袍,不耐道:“我說過了,你若要尋我,叫管家來就是,何必自已巴巴地跑來……我不想讓她看見你,白白噁心。”

何夫人氣得渾身顫慄,像篩糠一樣哆嗦起來,顫抖著喊道:“你當著、你當著我們女兒的面……你竟然!你怎麼敢這麼說我!”

何夫人目眥欲裂,指著何父罵道:“你個廢物東西,親生女兒你都、你都認不得!你!你配為人父麼!”

何父詫異地一轉頭,他就說怎麼看著有點眼熟,他只在幾年前有人拿著他玉佩上門對質時,匆匆見過一面,仔細盯著鶴華的臉,半晌,有些遲疑地開口道:“你是……何華?”

“我不是。”鶴華笑著搖搖頭矢口否認道:“你們繼續,別把我扯進來。”

說罷,側過身從何父身邊擠出來,撐著欄杆一躍而下,出了門,隔著老遠還能聽見何夫人若有似無的哭嚎聲。

她腳步一頓,回頭望去,心裡最後那點期望落空,眼前依舊是熱鬧繁華的街市,人來人往,陌生的臉上各自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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