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澤依偎在花時的懷中,驚慌忐忑的情緒總算緩和下來。
李氏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表情誇張的朝花時投去一個鄙夷嘲笑的眼神。
“你算什麼東西?別把自己說的多有本事似的。你們敢把耀祖惹哭,我還沒來得及和你們算賬呢!”
李氏兇狠的說完這句話後,又立馬換上一副慈母的樣子,哄著懷裡又哭又叫的花耀祖:“我的小心肝,不哭不哭了,是不是花澤打你了?”
“對對!他打我了!”花耀祖仗著有李氏在這裡,氣焰比剛才還要囂張,指著花澤,“娘,快點打死他這個小病秧子!”
從一個四歲的小孩子嘴巴里冒出這種話,可想而知,背地裡花勇峰和李氏是怎麼詆譭辱罵花時和花澤這對姐弟的。
“我沒有。”花澤被冤枉,急忙替自己辯解。
他立馬緊張的看向花時,再一次強調:“姐姐,我沒有打他。”
花澤不在乎別人的想法,他只在意花時會不會誤會。
花時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語氣堅定:“姐姐知道小澤很乖,是不會出手傷人。”
聽到她這麼說,花澤才鬆口氣,指著花耀祖告訴李氏:“是他跑到我們的屋子裡搶我和姐姐的雞蛋,我不給,他就對我又打又踢。”
李氏其實心裡也知道,就花澤這病懨懨的樣子也不可能主動挑釁花耀祖。
但她仍然理不直氣也壯:“什麼你們的雞蛋?花家的所有東西都是我家耀祖的!”
“聽見沒!都是我的!快點把雞蛋交出來!”花耀祖抻著脖子嚷嚷,和他爹孃學了一身的撒潑習性。
“沒聽見我家耀祖要雞蛋嗎?還不趕緊給他?你一個病秧子要死不活的,吃了也沒用,還不如給我家耀祖長身體!至於你姐,過不了幾天就嫁人了,吃了也是浪費。”李氏不耐煩的催促他。
花澤很害怕李氏,可即便如此,他的雙手還是死死護著胸口。
在這偏僻而貧窮的小村子,能弄到一顆雞蛋並不容易,花澤說什麼都不可能把雞蛋給花耀祖的。
花時抱著花澤,眼神冷冷的直視著李氏,譏嘲的開口:“你們拿了趙鐵牛那麼多見面禮還不夠?似乎給了一籃子的雞蛋吧?你們以前貪心還知道遮掩,現在連臉都不要了?”
“你個小賤胚子,敢這麼和我說話!你也不怕老天爺劈了你!”李氏指著花時的鼻子破口大罵。
花耀祖在她懷裡有樣學樣,聲音又尖又吵:“下賤胚子!下賤胚子!”
“不准你們這麼罵我姐!”花澤氣得眼睛都紅了,也抬高了聲音反駁他們。
可他這溫和的性子,哪裡罵得過他們。
花時並不想和這種粗鄙不堪的人糾纏下去,更不想他們的言行影響到花澤。
“你們要雞蛋是嗎?好啊,不如我去趙家再幫你們要一籃的雞蛋。”花時作勢就要往外走。
反正花勇峰和李氏都把見面禮收下了,也不怕再多這一籃子。
李氏頓時心虛了。
雖說村裡人都心知肚明,說起來是嫁,其實就是他們把花時賣給趙家換好處。但見面禮這才剛到手,轉頭就又跑去要東西了,面子上實在太難看。
他們只是臉皮厚,不是真的完全不要臉。
“你不是嚷嚷著不肯嫁嗎?現在跑過去找人要東西,你也不嫌丟人?要丟人你自己去,我可丟不起這個人。”李氏往前走了一步,擋在花時的面前,裝模作樣的說了這句話後,又自顧自的低頭和花耀祖說話,“我的小心肝,想吃雞蛋告訴娘,娘去給你煮。”
她一邊說,一邊抱著花耀祖離開。
“我不!我就要花澤懷裡的那兩個雞蛋!”花耀祖掙扎大喊,雙手在李氏的身上不停拍打著。
他哪裡是想吃雞蛋,他就是想搶花澤的東西罷了。
“他的雞蛋都快放臭了,不好吃,丟路上都沒人撿的。娘挑兩個新鮮的大雞蛋給你吃。”李氏連哄帶騙的把花耀祖弄走了。
等他們回了自己屋,關上門後,周圍才安靜下來。
花時把花澤抱回床上,拉過他的小手,幫他把袖子捋上去,仔細檢查著有沒有受傷。
花澤低著頭,悶悶不樂的開口:“憑什麼?”
“什麼憑什麼?”花時好笑的問了句,“姐姐怎麼沒聽懂你的話?”
“這兩顆雞蛋是姐姐你早出晚歸,連著好幾天替人看病才得來的。他們憑什麼想搶就搶?”
“因為他們刁蠻、不講理。”花時安慰他,“總之,沒有被他們搶走就行。”
花澤嘟著嘴巴,還是不服氣:“可他們吃的那些雞蛋,都是試圖把你賣到趙家換來的。吃苦受累的都是姐姐,最後享福的卻是他們,憑什麼?”
花時看著他氣鼓鼓的小模樣,又心酸又好笑。
她捏了捏他的小臉:“小澤現在聰明瞭,會分析問題了呢。”
花澤兀自生了一會兒悶氣,又垂頭喪氣的說道:“姐姐,都怪我沒用,我要是能快點長大就好了,我想保護你。”
“那姐姐等著了。”花時心裡暖暖的,臉上浮著笑容。
花澤伸出雙手抱住了花時,稚嫩的童音格外堅定:“姐姐,等我長大了,一定不會再讓你受欺負。”
“嗯,姐姐相信你。”花時也抱了他一下,聲音溫柔的哄著他,“那小澤現在把藥喝了,這樣才能長得又高大又結實。”
“好!”
花澤捏著鼻子,“咕嘟咕嘟”一口氣把苦澀的藥喝光了。
花時把中午剩下來的稀飯和菜熱了熱,和花澤一起吃了晚飯。又準備了一份,端到了墨無珩所在的屋子裡。
花時進去的時候,墨無珩正在擦拭著手臂上的血跡。
她把托盤放在旁邊的木桌上,催促他:“這是晚飯,快趁熱吃吧。”
墨無珩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目光頓住了。
他又看向花時,問道:“你弟弟吃了一顆雞蛋?”
花時不明所以的點頭:“是呀。”
墨無珩看向她的眼神深沉了幾分,嗓音低醇:“不是說這雞蛋來之不易嗎?怎麼不留著自己吃,而是把另外一顆給我了?”
在看到托盤上那顆靜靜擺放著的雞蛋時,他向來一片死寂的心湖,像是被丟進一顆石子,泛起一陣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