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時輕輕撫上自已的眼睛，唇角苦澀：“眼淚都流乾了，當然笑不出來。”
林成吃驚又憤怒的捏緊了雙拳，心疼的看著她那雙黯淡無光的雙眼。
“花時，你和吳珩之間到底怎麼了？離開村子的時候，你們感情不是還很好嗎？”林成想了一下，臉色沉了下來，“他是不是動手打你了？”
花時連忙搖頭：“沒有，他從來沒有對我動過手。”
“他無父無母，也沒有公婆找你的麻煩，那究竟是何事？難道他……移情別戀了？”
花時迷茫而恍惚。
算移情別戀嗎？
似乎也不是。
要論先後順序，宋思焉多年前就是他的未婚妻，她才是那個“別戀”。
花時忽然意識到，墨無珩待她很好，對她用了心，他的感情她也能感受到，換做別的達官顯貴家族中，墨無珩的做法幾乎無可挑剔，甚至能背上寵妾滅妻的罵名，她反倒更像那個矯情做作、恃寵而驕的妾室。
以至於她現在連自已的委屈和痛苦，都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花時無法回答林成的這個問題，只能避而不談。
她問了些別的：“林哥哥，你最近一直住在夜城嗎？”
“我原本沒打算住太久，就想著過來偷偷看你一眼，見你過的好了，我就回去。”林成看著花時說完了這番話後，又皺著眉，語氣沉重，“可是現在，我哪兒能放心回去？不說別的，就我們兩家曾經的交情，我們林家也算你半個孃家了吧。”
“孃家人……”花時呢喃著，心口一酸，眼眶又紅了。
她當初想要逃離那個地方，可如今再回憶，卻滿是懷念。
她輕輕擦拭一下眼角，笑容苦澀：“林哥哥，能再見到你，我很開心。在夜城之中，我身邊無親無故，連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能見到熟悉和信任的朋友，我真的——”
花時哽住，眼淚再次掉了下來。
她別過臉去，聲音顫抖：“真的好開心。”
她在這裡，不僅沒有親朋好友，孤獨寂寞，甚至連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有。
她當初心甘情願跟著墨無珩來到陌生的地方，卻換來了這樣的結局，她的真心一文不值，真是可笑。
林成見她掉眼淚，心疼又無措，瘸著腿往前走了兩步，抬起的手想要摸一摸她的頭髮安慰她，可他現在的身份不適合，也會讓她感到為難，他只能又無奈的落了回去。
“花時，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要不要和他談一談？也許，他就能理解體諒你的委屈了。”林成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他自已也沒成過親，實在給不出什麼建議來。
躊躇猶豫了一會，他試探性的問道：“或者，我就留下來吧，住在夜城，你若是又受委屈了，想找人說說話，你就來找我。我在夜城隨便找個活幹幹，也能養得起自已。”
他說完之後，又尷尬的搓著手，搖了搖頭：“這似乎也不合適。你已經嫁了人，若是經常來找我，讓旁人知道了，只怕你會捱罵，得說你不知檢點了。”
“唉……真的好難啊。”林成自顧自的嘆口氣，遂又想到了什麼，眼睛亮了一些，“乾脆就說我是你的親哥，這樣你來找我，旁人就不會詆譭你了。”
花時見他一個人表情豐富生動、自言自語的說了許多話，而且都是替她擔憂考慮的事。
她又覺得有趣，又覺得酸澀。
花時又揉了揉眼睛，平復了各種紛雜的情緒後。
“林哥哥，你不用特地為了我留在夜城。”她語調平靜的告訴林成，“因為，我也打算離開了。”
林成愣了一會，睜大眼睛問道：“花時，你這是……打算與他和離嗎？”
“和離？”花時認真想了一下，忽然笑了笑，語氣自嘲苦澀，“不是和離，算婚約作廢。”
有句話宋思焉說對了，她視為約定的一紙婚書，其實離了她的村子後什麼都不算。誰都能寫，根本不作數，如同兒戲。
他們連真正的婚約都不算數，又哪兒來的和離一說呢？
“花時，你想清楚了嗎？真打算離開夜城，離開他的身邊？”林成略微皺眉，似乎覺得她的這個行為太過草率衝動了。
他怕花時以後會後悔，多勸了一句：“花時，我不會唾棄鄙夷和離過的女子，但和離後的女子，除非有孃家支撐，否則，大多的日子都不太好過。此等大事，還是多考慮考慮比較穩妥。”
“林哥哥，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花時對他淡然一笑，“我也不怕吃苦，之前在村裡那麼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以後的日子不會比以前更苦了。”
花時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更加清明而認真，語氣也更加堅定：“離開他這件事，我並非一時意氣，而是想了很多天。只是前些日子，我困惑迷茫，不知未來的路該怎麼走。如今見到了你，聽到你說的那番話，忽然撥雲見月，清醒了許多。
這才剛開始，委屈便讓我無法承受，往後幾十年的日子，我不想困在痛苦和折磨之中，反覆經歷。這樣既耗損了自已，也折磨了他。
看病需先找到病因，再對症下藥，我與他也同樣如此。問題並不是他對我沒感情，也不是待我刻薄冷漠。只是單純的立場不同罷了。設身處地的想想，若我在他那個位置，只囿於兒女之情，只怕早死千百次了。他有他的野心和追求，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和不得不去做的事，這點我清楚也理解。”
花時閉上了發熱溼漉的眼眶，微微哽咽了一聲。
緩緩舒出一口氣後，才接著說道：“可我也有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要的，他給不了。他需要的，我也沒能力給。我們誰都沒有錯，那問題出在哪兒呢？出在，從一開始，我們就不該認識，不該相愛一場。”
他可以讓她擁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也會給她滿滿的愛，唯獨給不了她名分。
可她從不在乎那些錦衣玉食的日子，她要的，無非就是一世一雙人，哪怕粗茶淡飯度過此生，那也是幸福美滿的。
如果一開始，他們的相遇相識相愛就是錯。
那如今，她的離開，是不是就可以修正錯誤，讓他們的人生回到原來的軌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