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還在正月裡,陳萍萍乾脆做主,把老同學和她老公迎接到了家裡,雖然自已的公婆可能會因此不高興,但是他們畢竟年齡大了,始終是沒牙的老虎,算不上可怕。
於是,徐天尋和江騫有些拘謹的來到了鄰居陳萍萍的婆家,徐天尋也是很吃驚,在她印象中,鄰居李家很窮,和自已家差不多,獨生子李小虎更是整天胡作非為,沒想到居然娶了親,妻子還是自已之前的同學陳萍萍。
“天尋,你已經好久沒回來了,一直在西城嗎?過得怎麼樣?”
陳萍萍給他們倒了熱熱的豆漿,遞過來的時候,江騫注意到這女人的手上全是老繭,指尖也有很多地方乾裂開來,露出了裡面粉紅色的血肉。
“我還好,一直在西城,對了,介紹一下,這是我——老公,江騫。”
徐天尋的手指向了旁邊的男人,陳萍萍的目光移到了江騫的臉上。
在第一次碰面時,她的內心就有些波瀾,要知道在這個村子裡,這樣帥氣的男人是從來都不會出現的。
不要說這挺拔的身姿和英俊的臉,就連這個年齡的人都很少見。
自已那丈夫李小虎,身材矮小,力氣還不如自已大,照樣去城裡賺錢,留自已在家裡照顧愈發挑剔的公婆。
她從未有過不甘心,在這個村子,大多數女人的命運就該如此,運氣好的,可能會上幾天學,萬一再添個弟弟,自已就得早早的下來給他當小保姆了。
然後,結婚,嫁人,照顧公婆,再到死,這一生都被寫在了叫做《應當》的書中。
像徐天尋這樣敢於和命運做抗爭的,在他們村子裡,一直都是被唾棄和批判的。
可是如今,在她看到帥氣逼人,全身都好像在閃著金光的江騫;又看到徐天尋身上那件看著就非常昂貴的大衣;以及,對方白嫩如蛋清的臉蛋和潔白如玉的雙手,都讓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她們明明同歲。
可她站在她身邊,卻好像一個大她二十歲的大媽。
“萍萍——我想問你,我家,怎麼了?”
陳萍萍還在感慨中,卻被一個有些焦急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什麼?哦,對了,你家在過年前幾天確實出了些事情,我恰巧出門了,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周圍的人群剛散去——”
“聽隔壁的大娘說,天旭和你爹孃大吵了一架,最後好像是徐娜出面,把他們趕了出去......”
“徐娜?”徐天尋的眼睛瞪得老大。
“啊?你不知道?就是你們家天旭還沒過門的媳婦兒呀!”
江騫在一旁聽得頭都大了,還未過門的兒媳婦敢在過年把公公婆婆從家裡趕了出去?
這是什麼劇情啊?
作為局外人,他已經很不淡定了,而他身邊的徐天尋,雖然表面看上去臉色如常,但握著杯子的手指關節,已經有些發白。
“萍萍,我回來的有些急,包裡也沒準備什麼,這支護手霜剛開啟,幾乎沒怎麼用。”
“我也沒想到能與你重逢,沒準備禮物。你拿著它,別嫌棄,能不能順路帶我們去徐娜的家裡?”
她從揹著的包包裡掏出一支精緻的護手霜,不由分說塞進了陳萍萍的手中。
“這——”陳萍萍面露難色,帶他們過去倒不會有什麼不方便的,只是那徐娜的二舅可是副村長,村子民風彪悍,他們兩個人勢單力薄的,萬一出了什麼事情......
“天旭是不是現在也在徐娜家裡?萍萍,求你了——”
徐天尋的眼圈裡含著淚水,要落不落的樣子,看得對方不由得心疼起來。
“好,我帶你們去,但徐娜是有背景的,她二舅是副村長,手下養著一大幫混吃混喝專門打架的人——”
“我們會注意的,你只管帶我們去就好,不會連累你。”
看著她誠懇的眼神,陳萍萍最終還是答應了,她點點頭,拿起掛在一旁的大棉衣,開啟了有些搖晃的屋子大門。
徐娜的家距離他們不近也不遠,因為風大,路上沒有人說話,而徐天尋的思緒卻一直晃晃悠悠的,飄到了很久之前。
其實在徐天旭還沒出生之前,父母待她也算不上有多好。
家裡窮,父親不喜歡學習,又沒有膽量出村子去闖闖,早早的就下來幹農活了,到年齡就娶了同村的女人為妻,一年後,徐天尋就出生了。
和村裡那些土到掉渣的名字不同,天尋的名字是她小叔起的——小叔是父親的親生弟弟,聰明,努力,同時也是這個村子裡為數不多的大學生。
天尋很喜歡自已的名字,儘管她從不知道,這名字,最初是她的父母拜託小叔起的男孩子的名字。
直到她出生,父母一看是女兒也傻了眼,可名字已經取了,他們的文化水平又想不到其他好的名字,只好硬著頭皮登記了上去。
這樣平凡的過了幾年,天旭出生了。
徐爸徐媽比過年都要高興,在村子裡大擺宴席——雖說在這個地方,家裡生個兒子這種事情比過年殺頭豬還要尋常,來吃席的叔叔嬸子們也沒有幾個是真心替他們高興的。
那時候只有三歲的徐天尋,被奶奶抱在懷裡,想去吃桌子上的豬頭肉,卻被滿臉堆笑的母親開啟了手。
“這死丫頭,咋這麼饞的。”
最後還是奶奶翻了個白眼,夾了一塊偏瘦的肉塞進了徐天尋的嘴裡。
“丫頭要吃一塊肉怎麼了!你三歲的時候比她還饞!”
再後來的記憶,雖然時隔多年,卻也還是深刻烙印。
隨著徐天旭一天天的長大,父母對他的寵溺也愈發嚴重。
而拿到被偏愛劇本的徐天旭,也和那些影視劇裡男主角一樣,霸道,蠻橫,任性,還帶著一股村子裡特有的野蠻。
加之,父母雖素質不高,長相卻是中等偏上的,看徐天尋就知道了,而弟弟徐天旭,更是個頭高大,濃眉大眼,在同村裡,也算得上是英俊瀟灑。
不然徐娜也不會選擇他。
繼承了父親“縮頭烏龜”性格的徐天旭,自然是沒有膽量出去闖蕩的,從小父母慣著,身後還有幾個喜歡跟他“混著”的好哥們,秉承著“寧做雞頭,不做鳳尾”的原則,和徐天尋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和那一直留守在村裡的父母一樣,徐天旭從未出過村子,就這樣無憂無慮的長到了二十多歲,如今又傍上了“皇親國戚”徐娜,下半輩子也衣食無憂,更是覺得自已運氣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