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雯的新房位置還不錯，距離她和陳牧的住址不算遠，周圍市場、學校、醫療設施都比較完善，看來這一次，她打算帶著高存在西城長住下去了。
小區雖算不上很新，勝在環境好，房價自然是不低的。
高雯這幾年都在忙些什麼呢，徐天尋也不太知道。
只知道她越來越有錢，也很忙碌，但有時候看上去又很清閒。
總之，是和她這種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不太一樣的。
上午從殯儀館出來後，徐天尋便給自已的直屬領導範經理打電話請了假。
範經理人很好，聽聞她家裡出了這樣大的事，直接批了她一週的假期。
他們本就是私人的小公司，徐天尋的職位又不是重要之極，請假也無需走過多的流程。
進了屋子，果然是高雯口中“拎包入住”的乾淨程度，灰白色的大理瓷磚，沒有一絲灰塵；為了通風，窗戶是開著的，看來保潔真的有定期過來打掃，不然室內不會保持的這樣乾淨。
他們三個人費勁地把行李箱搬了進來，徐天尋就被高雯邀請坐在了沙發上。
“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徐天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怎麼說。
她和陳牧的感情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陳牧的媽媽也是一直不喜歡她的，這些高雯都知道。
而關於陳牧的死——不過剛發生了小半天的事情，就連她自已都沒徹底接受這個事實。如今坐在重逢的老友對面，她究竟要說什麼？
高存去衛生間洗了洗手，又從冰箱裡拿出兩瓶冰的果汁，遞給了坐在沙發上的二人。
“喂！過來！”高雯把轉身想走的高存喊住了。
他沒有說話，慢吞吞的回過頭。
“叫姨姨！”高雯伸出纖纖玉指，指了指身邊的女人，命令道。
“......”
這可就有點尷尬了，實際上，徐天尋只比高存大了十一歲，她保養的不錯，看起來還蠻年輕，圓圓的臉上蘋果肌飽滿。加上結婚兩年陳牧承擔了大部分家務，很少讓她操心過，看上去天尋也就二十四五歲。
高存看著眼前的女人，有點不情願的張了口，像個蚊子一般哼哼出了三個字。
“姨姨好。”
徐天尋的臉頓時紅了，她總覺得自已還是女孩子呢，卻被一個男生這樣稱呼，聽著彆扭極了。
高存已經把口罩摘下來了，他長得比照片還要好看，眼睛細細長長的，眼角有一顆小小的痣，鼻子很挺，嘴唇倒是不算薄，為這張看著有些陰鬱的臉增添了一點溫度。
面板對於這個年齡的男生來說，也好的過分了，沒有一顆痘痘，而且和黃黑皮的高雯完全相反，非常白皙。
大概是因為年紀還小，畢竟只有16歲——還帶了一點奶奶的學生氣。
被這樣的小男生叫了聲姨姨，徐天尋短暫的尷尬了一下。但是當著高雯的面，她又不好說什麼，只好點點頭，衝他端莊的笑。
“是小存呀，都長這麼大了，你還記得嗎？你百日的時候，我還幫你換過尿布呢——”
話一出口，徐天尋只覺得自已宛若一個智障。
這回，高存的臉也紅了，他扯了扯嘴角，似乎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翻白眼或者罵髒話，轉身走了。
那天晚上，兩個女人說了很多話，也喝了很多酒（高存早就被高雯趕回了臥室裡）。
高雯用牙齒咬著煙，右手拿瓶子，左手晃晃悠悠的舉著酒杯想要倒酒，卻把酒灑的到處都是。
徐天尋大聲的嘲笑她是個廢物，連杯酒都倒不好，順手把她嘴裡的煙奪了過來，塞進了自已的嘴裡。
“嗚嗚嗚，我是廢物，我是廢物。”
高雯見煙被搶走，彷彿回憶起了什麼傷心往事，她用修長的手指捂著臉，嗚咽道。
這邊的天尋也沒有好到哪去，過度的悲傷讓她醉得很快。高雯抽的又是男士香菸，她抽不慣，只好把那根皺皺巴巴的煙吐了出來。
“我也是廢物，別哭，我也是個廢物啊。你看看我，三十歲不到就守寡了誒！哈哈哈哈！我不光是個廢物，還是他媽的掃把星誒！連自已老公都剋死了呢！！！”
她一邊尖聲狂笑，一邊伸出手猛烈地搖晃著正在痛哭流涕的高雯。
她笑得太厲害了，眼淚從眼角瘋狂的流著，再一次刺痛了她的傷疤。
“我告訴你！別他媽聽那個老妖婆胡說八道！我看她才是剋死她兒子的元兇呢！徐！天！尋！你他媽給老子振作起來！聽見沒有！”
高雯用更大的力氣搖晃著徐天尋，這一搖，她就有點沒忍住，把這一天的悲痛和屈辱，連帶著剛才喝進去的酒和吃下去的小菜，稀里嘩啦的吐了出來。
“我擦，老徐同志，這是老子的新房！你居然吐在了我的新地毯上！我去你大爺的——嘔——”
於是，在高存戴著耳機把音樂開到刺耳，也擋不住客廳裡吵鬧的聲音時，在他終於忍不住推開門走出臥室時，看到的就是自已的媽媽和這位對他來說初次見面的漂亮姨姨抱在一起，對著地毯一邊吐一邊哭，又不時發出詭異笑聲的驚悚場面。
......
在這之前，他倒是知道媽媽和這個名字很男性化的“姨姨”關係非常好，他沒見過她長什麼樣子，只聽名字的時候，還以為會是一個頭發很短，乾脆利索的男人婆。
誰知道第一次見面他就被驚豔到了，對方美的和這個名字完全不搭——既有成熟女人的溫婉風韻氣質，又有幾分青春少女的可愛長相。
這樣的異性如果放在他們高中，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追。
只是現在——
他皺著眉頭，捂著鼻子走了過去，用腳尖踢了踢盤腿坐在地上的高雯。
“別，別碰老子。”高雯垂著頭，口齒不清道。
面對這一幕，高存倒是司空見慣了。從他記事起，這樣的場景就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
醉酒的高雯，出現在任何場面都不算違和——
包括但不限於：出租屋小區的門口、會所外面馬路的臺階、一牆之隔門外的樓道里、甚至熱鬧非凡的購物廣場的電梯裡。
所以，儘管這場鬧劇的主演又多了一個瘋女人，但對從小就歷經磨難的高存來說，這些都是小場面。
他依舊蹙著眉，從衣櫃裡扒拉出來一條薄薄的毛毯蓋在兩個已經睡過去的女人身上，再把空調開啟至23度，又掏出手機給清掃阿姨發資訊約了明天一大早就過來清掃。
熟練地做好這一切之後，就關上門重新回到了自已的屋子裡。
替她們擦屁股嗎？不存在的。
成年人，要為自已的行為負責——
雖然那個姨姨，好看到讓他想替她洗乾淨身上的髒東西......
呸呸呸，想什麼呢你！
高存趕緊拍了拍自已的腦袋，戴上耳機，接著打遊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