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錫璋與全德被御前侍衛拖至行宮外的一處角落,因涉及嬪妃,所以並未讓旁人觀刑。

傅恆站在不遠處,他覺得此事疑點太多。

和妃離奇失蹤,皇上下令將隨行護衛滅口也在情理之中。可此事既然保密,皇上又為何會斥責七阿哥,將其送到慈寧宮管教呢?

這不是與之前行為相悖嗎?

傅恆沉思良久,揮手示意軍士換杖。

手下見狀疑惑地看向大人,軍中杖刑分為外輕內重與外重內輕兩種。軍杖外面包著鐵皮,要人性命的那種甚至還帶著倒鉤,幾棍下去便會傷其經脈,落下終身殘疾。

傅恆皺眉不語,只抬眼瞧著手下。手下領命,換了沒有倒鉤的那種,剛打了沒幾下,便從附近傳來聲音:

“七阿哥,萬萬不可啊~”

“快讓開!誰敢攔我,便叫人打死你們!”

七阿哥衣袍有些褶皺,他怒目圓睜地將攔著他的奴才全部推開,一溜煙地跑向正在行刑的幾人。

為首的傅恆見狀愈發臉色難看,他見七阿哥臉上是明顯紅腫痕跡。能動手掌摑阿哥的,便只有那人了!

他一臉肅容,拂袖擋在七阿哥面前,福身行禮道:“七阿哥,此處不是您該來的地方。皇上命您即刻回宮,若您執意不從,那麼身後的幾人便跟他們倆的下場一樣。”

永琮心情極差,他說話也如同炮仗般,見到攔著他的人是傅恆,語氣竟帶著委屈,“舅舅,你也要我捨棄和娘娘,對吳侍衛和全德的生死不管不顧嗎?先生說過,君子論跡不論心。難道只靠猜測認為他們有異心,便要人性命嗎?”

傅恆似乎震驚於眼前小阿哥的話,身為外臣,他很少見七阿哥。尚書房的幾位先生也不怎麼提及七阿哥,便是擅繪畫的六阿哥都比他更惹眼。

還有那位出身一般的和妃,雖不受寵但當日多虧有她提前告知和親王,不然長春宮所有人危在旦夕。或許這位和妃娘娘並不是表面這般簡單。

永琮趁眼前人思索之時,急忙跑到趴著受刑的兩人跟前趴在全德身上。若非執杖的軍士手法老道,怕是要傷著這金尊玉貴的七阿哥。

“七阿哥小心!”

傅恆頓時神色凝重,出聲大喊的不是別人,正是御前太監李玉。

***

慈寧宮內,香爐內的焚香已然熄滅。太后面色擔憂地守在床榻一側,看著永琮依舊皺眉的睡顏,心底湧出無盡的憐惜。

福伽悄然站在一旁,示意太后放心。

主僕二人離開寢殿時,福伽才壓低聲音道:“太后,皇上來正殿有些時候了,您不如去見見吧。”

“當了皇帝便開始面冷心硬了,哀家以為他只是對恆娖恆媞如此,沒想到對自已兒子更是無情。”太后指腹觸及佛珠,覺得有些涼,“永琮才多大?琅嬅才離開幾年?他有了其他的嫡子,便就不上心了嗎?”

福伽不敢置喙皇帝的言行,她只是安慰太后,“您許是誤會皇上了,刺客神出鬼沒,誰也無法預料。”

“木蘭圍場侍衛離奇染病,他會不清楚刺客接下來還會有舉動嗎?可真是好皇帝啊!”

正殿內,皇上不動聲色地坐在金絲楠木椅,似乎在想著什麼?見太后進來,便起身行禮。

“皇上不必如此,慈寧宮宮人久不見聖駕,怕是有所怠慢。”太后面色如常,揮手讓宮人退到殿外,不冷不熱的看向皇上,彷彿不認識眼前人一般。

皇上沒有理會太后語氣中的嘲諷,只平淡地說:“永琮性子頑劣,不尊君父,足見和妃教養不善。如今和妃染病在木蘭行宮調養,皇額娘久居慈寧宮膝下寂寞……”

皇上這番說辭恰好刺痛了太后的軟肋,她膝下寂寞是誰造成的?於是便冷哼一聲,“哀家確實寂寥,難道皇上不知是因何而起嗎?皇帝此番輕易處置了永琮身邊的人,也不怪他會出面相護。”

“朕理解皇額娘心疼永琮,便不予多留,皇額娘好生安置吧。”皇帝起身,正要準備離開。

太后懷著心事,一時竟然被皇上輕描淡寫的語氣刺激到了,“哀家自從撫養皇上至今,哪怕恆娖恆媞雙雙遠嫁,哀家都未曾當面質問過你。可永琮畢竟是你的兒子,是琅嬅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你可以對任何人無情,但對他絕對不行。

皇帝,哀家問你最後一句,你有沒有用他做餌?”

殿外候著的眾人已然嚇得齊齊跪伏在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出。而殿內,太后緊緊地盯著與她不過幾步之隔的身影,彷彿從來都沒看清這個養子。

皇上沉默片刻,才說:“皇額娘不是早有答案了嗎?”

皇上離去時,太后伸手將內務府孝敬的精美瓷瓶重重摔在正殿門框上,有幾片飛濺起的碎片將殿外跪候的宮人割傷。

翊坤宮內,青璃揮手送走了悄然出現的內務府副總管太監,而後回到正殿為皇后新倒了一盞雨前龍井,恭敬地站在身後為其揉肩。

“娘娘,內務府剛傳的話,皇上與太后在慈寧宮發了好大的爭執,說是因為七阿哥。”

皇后微眯著眼,雖然已回宮但途中刺客的事依舊嚇壞了她,“此番刺客行兇實在可怖,但七阿哥並未受傷,皇上為何執意要將吳錫璋與那太監處死?難不成因著和妃的緣故?”

青璃浮起一抹冷笑,她俯身湊近皇后的耳廓,小聲說了一句話。

只見皇后臉色驟變,她猛地轉身看向平和淺笑的青璃,心底的寒意從腳尖蔓延至全身。她難以置信地緊盯著青璃,過了好久才艱難地開口:“本宮從未有合作之意,你們此舉是要逼本宮嗎?”

“娘娘本就不知此事,害怕什麼?”

此刻眾人口中在木蘭行宮養病的沈瀅,正躺在一處隱秘的別院內,左肩處的傷口已然處理妥當,但她仍未甦醒。

床榻邊放置的箭頭被鮮血浸染,閃著冰冷的光。

羅辰隨意地坐在外間,聽完大夫的話後忽然冷笑連連,“難怪牙尖嘴利不怕死,原來是仗著腹中有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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