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西巡去了山西體察民情。

他這麼一離開,皇宮似乎真的陰盛陽衰。在阿箬五七之日,翊坤宮竟然出現了鬼火。

長春宮晨昏定省時,嫻妃提議要請薩滿法師做法驅鬼。但慧貴妃有不同意見,她瞧著嫻妃日漸憔悴的樣子,緩緩開口:“即是身正,何懼妖邪!阿箬咎由自取,皇上沒有奪她的位分已是開恩,如何還敢擾亂後宮安定!嫻妃怕不是夢魘看錯了。”

鬼火一事只出在翊坤宮,眾人雖未言明,但心底都都覺得是嫻妃害得阿箬。

可沒過幾天,沈瀅也撞鬼了!

她清楚得確定自已是夢魘,但畫面清晰得太過詭異。

鹹福宮的尖叫聲不僅驚動了嬪妃,連太后都聽到了。

慈寧宮內,太后饒有興趣地聽著小宮女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傳言,頗有嘲諷地意味。

福伽讓小宮女退下,而後上前服侍太后喝藥,“如今皇上雖不在宮中,可您還在慈寧宮呢,這也太不像話了。”

太后冷哼,“這後宮從來就不可能平靜,哀家倒要看看這是要鬧哪一齣?”

***

沈瀅神情恍惚地靠躺著金絲軟枕,旁邊齊太醫奉貴妃之命仔細把脈。

慧貴妃也疑惑得很,若說是嫻妃暗自下手,可茉心與雙喜將鹹福宮仔仔細細查了一遍,毫無破綻。

“齊太醫,先前沈常在受傷,可是在包紮時有所疏漏。”

她反覆思索半天,覺得嫻妃最有可能下手的時機便是為沈瀅包紮傷口那會兒。

都怪她心軟下不了手,不然怎麼可能讓嫻妃出入鹹福宮!

齊太醫搖搖頭,“回貴妃娘娘,當日臣與多名太醫同在鹹福宮,且所用藥材都仔細檢查,不可能有紕漏。”

沈瀅被折磨了一宿,她聲音有些沙啞,“齊太醫,是否有藥可使人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又會不會可能是某種菌菇造成?”

齊太醫凝神皺眉,他還記得當年儀貴人之死,頓時嚴肅很多,“單從脈象確實看不出什麼,若要確認您說得這種情形,必得要細查您宮中一切供應。”

慧貴妃命雙喜與齊太醫去檢視,她坐在床榻邊,肅聲道:“此事你心中可有眉目?”

沈瀅哪有什麼眉目。

她只是清晰感覺自已頭疼得厲害,彷彿有人一直在她耳邊說悄悄話,聽不真切。

她想起身喝水讓腦子冷靜冷靜,可眼前一片模糊,在她站起來的那一刻,頭痛欲裂,彷彿有錘子不停地敲打她的頭,終於忍不住的大喊一聲昏倒。

沈瀅知道,她中毒了。

“貴妃娘娘,嬪妾怕是被人下毒了。齊太醫暫時看不出,並不表示此毒毫無破綻。為防意外,將這後殿嚴密看管,只留幾人保障日常需要即可。”

慧貴妃凝神思索,“必是嫻妃所為。先是鬼火後是撞鬼,她要借阿箬之死擾亂後宮!”

沈瀅微眯著眼,她似乎感覺到幕後那人已躍躍欲試,迫不及待地要現身了,“齊太醫都瞧不出異常,就算認定是嫻妃也無法。娘娘,此刻您要保全自已,方能保全嬪妾。”

翊坤宮的高牆內,穿著五彩衣的薩滿臉上塗滿油彩,揮舞著手中掛滿綵帶和鈴鐺的權杖,口中唸唸有詞。

趕來看熱鬧的眾人擠在一起,在悠長古怪的吟唱中小心觀察著翊坤宮眾人的神色。

慧貴妃路過時也瞧著看了一眼,皇后聽說沈常在病倒後送了不少賞賜補品,想起讓景心跟嬿婉回鹹福宮伺候,但被沈常在回絕了。

當天深夜,在睡意沉沉之時,皇宮中不知何處忽然響起細長的琵琶聲,詭異如嗚咽聲。

鹹福宮後殿的床榻上,沈瀅呼吸急促,緩緩睜開眼。

她為什麼還在宮中?

她失神地看著窗外的漆黑,眼角滑下了一滴淚。

琵琶聲時斷時續,彷彿與她同悲。

“小瀅兒,為何你忘記了我?”

“小瀅兒,宮中規矩繁多,你身在囹圄,可還記得我們一起度過的日子?”

“丫頭,你不是最喜歡我嗎?為何忘記了我的叮囑?”

……

又是這些聲音!

沈瀅用手緊緊捂著雙耳,可這些呢喃呼喚卻無孔不入,逼得她不得不面對。

她坐起身,臉色慘白,額上冷汗明顯。她攥緊身上的錦被,呼吸急促,難以言狀的煩躁在她全身沸騰,令人頭皮發麻,胸口沉悶,逐漸化成一股恨意洶湧而出。

沈瀅不知道自已怎麼了,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已的身體,下床拿了一支髮簪,推開了緊閉的殿門。

守夜的太監宮女們靠在廊下沉沉睡著,好似沒有聽到任何響動。

沈瀅沒有披外衫,她腳步踉蹌地朝正殿走去。

正殿守夜的是雙喜,他睡眼朦朧中彷彿看到沈常在披髮而來,他嚇了一跳,正準備喊人時,左臂傳來一陣刺痛。

皇上西巡傳來訊息,說是要晚幾日回宮。

皇后說起這件事時,眼角忍不住瞟向左側的空位。

純妃淺笑著寬慰,“慧貴妃許是受了寒氣,娘娘且寬心,齊太醫的醫術可是太醫院翹楚。”

嘉嬪聽了頻頻點頭,“也可能是貴妃娘娘思念皇上,說起來貴妃的寒症不是好多了嗎?怎麼如今又出事兒?”

皇后緩緩開口,“天色漸寒,各位妹妹還得珍重身子,別過了病氣才好。”

沈常在早已臥病免了晨昏定省,可今日慧貴妃也傳話說寒症發作,身子不適。怎麼鹹福宮一個兩個都出了事兒?

玫貴人如今大仇得報氣色正好,見嫻妃眉眼倦意,便笑道:“宮中人都說阿箬怨氣沖天,怎麼嫻妃娘娘看著倒好,可鹹福宮卻都病了。難不成阿箬真正記恨得是慧貴妃?”

嫻妃淡淡地,她似乎真的被鬼火嚇到了,聲音低啞地說:“鬼神之說玄得很,本宮只希望薩滿大師的作法管用,別再出了亂子。”

“冤有頭,債有主!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玫貴人笑著揚長而去。

除去舒貴人不關心此事外,其餘人都看著嫻妃,覺得阿箬冤死之說極有道理。

齊汝並未允許踏入鹹福宮正殿,茉心出來只說貴妃娘娘受了寒氣,眼下喝了湯藥正休息。同時也回絕了各宮的慰問,說是怕過了病氣。

寢殿內,慧貴妃右手臂纏著白布,一旁扔滿了沾血的布料。她臉色蒼白,強壓著疼痛,視線掃過不遠處仍在昏迷中的年輕女子。

沈瀅為何要刺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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