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得投機,從不日即將舉行的貴妃冊封禮,談到宮中趣聞,謝莞情對曾經寵冠後宮的九千歲尤其好奇。

裴昭現在回憶起來,唯一記得只是顧瑀容貌傾城,並沒有外界傳聞中的兇狠陰厲,如果不是身在後宮,定也是個郎朗世家公子。

謝莞情聽著有些失望,“我以為妖妃禍水,當是叱吒後宮,怎麼也該是個妖豔角色。”

裴昭聽著一樂,“紅顏禍水,不過都是出自外人口中,多是猜測妄想,真正見過正主,且能說上話的,又有幾人?”

謝莞情點點頭,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正想再問什麼,忽聽屋外有動靜傳來。

二人連忙起身,透過窗子看見主殿方向,侍候的下人在緊閉的殿門前圍了一圈,看形態似是焦急慌張,也不知出什麼事了。

裴昭所住的偏殿離主殿不遠,雖聽不到動靜,燈光將人影映在窗上卻是看的一清二楚。

就見蕭凜的影子將手中茶盞重重摔在地上,然後林清緩緩跪下身子。

她能看的清楚,正殿外的下人更知裡邊皇帝發怒了,著急忙慌的想進去,似是蕭凜吼了一嗓子,眾人不得不退下離開。

謝莞情瞧著直皺眉,“陛下不是很愛皇后麼,怎麼一回來就發這麼大脾氣?”

裴昭沒有回答。

蕭凜這兩日也尋了太醫診脈,並未告知她結果,那就意味著太醫所說與高瑾珩如出一轍。

那麼他病情之事,必然第一個要告知的就是林清,可見二人為此出了分歧,蕭凜才動怒。

裴昭心下了然,猜測蕭凜在林清那發生了齟齬,免不了來尋她排解,自已又住在椒房殿裡,定惹得林清更不痛快。

忙轉向謝莞情,“許是拌個嘴,帝后情深,沒什麼大不了的。姐姐乏了,莞情也早點休息吧。”

謝莞情知她有意避事,也不多說,俯了俯身便退下了。

裴昭命人熄了燈盞,在床上躺下,果然沒一會兒,就聽屋外有下人攔住蕭凜,“陛下,夫人已經休息了。”

待蕭凜悻悻離開,她才真的睡著,以為這事就算躲過去了,不料第二日起床,剛打理好蕭景炤和自已,林清就登門了。

裴昭恭敬行禮,林清揮揮手斥退所有下人,顯然是有要事相商。

裴昭將蕭景炤放在搖椅安頓睡著,才來到前廳,緩緩斟了碗茶遞過去。

林清雖是皇后,穿著卻是素雅,碧竹紋飾的月白袍子,幾隻銀色玉簪子點綴在髮髻上,不華貴但更映襯著她氣質出塵。

一坐下就開門見山道:“陛下的病情,夫人想必也是知道的?”

因還未行冊封禮,所以人們都稱呼裴昭夫人。

裴昭點點頭,輕輕嘆了口氣,“陛下病情是幾日前突然嚴重的,許是這一年諸事繁多,不堪勞累。”

林清沒有就病因過多說辭,只道:“陛下一旦有恙,關於儲君之事,夫人可有什麼想法?”

裴昭只當她意指蕭景炤,連忙起身跪下,無比恭順道:“景炤雖為皇長子,但尚在襁褓,難堪大任。

何況皇后娘娘亦身懷有孕,太子之位,自然當屬娘娘的嫡子。”

林清輕嘆一聲,扶她起身,“本宮這一胎,是男是女尚未可知,陛下的病情卻是...立儲一事迫在眉睫,本宮的孩子如何能當的太子之位。”

她頓了頓,又道:“何況,無論是大皇子,亦或是本宮的嫡子,孤兒寡母,如何能坐穩皇位。

本宮的父親是當朝大學士,雖得陛下器重,卻並無實權。

夫人的母家,更是叛臣一族。無論你我的孩子,都不是儲君的合適人選。”

裴昭被她說的一陣懵,“難道娘娘的意思是,謝氏之子,蕭景言?”

這宮裡現在除了蕭景炤,便只有謝莞心所出二皇子,蕭景言了。

但謝家才剛被削了爵位,收了兵權,似與林清所說,也不相符。

就聽林清一字一句道:“本宮以為,陛下該傳位其弟,燕王蕭崢。”

聞言,裴昭心中如五雷轟頂。

費了好大力氣才壓下想要瘋狂抽搐的嘴角。

也瞬間明白為何昨日蕭凜會直接動怒。

他辛苦得來的江山,並非沒有子嗣,如何甘心拱手於蕭崢。

裴昭讓自已鎮定下來,“娘娘所說也有道理,但儲君事關重大,恐怕陛下一時不能接受。”

正想尋個理由把人打發走,就聽林清悠悠開口:“所以本宮來尋夫人,夫人是陛下最看重的人,請夫人為了陛下,也為了楚唐,好好勸勸他。”

裴昭無奈。

蕭凜最看重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啊。

她好不容易回宮,馬上就要冊封貴妃,這時候去觸蕭凜的黴頭,不是自尋死路麼。

蕭凜一個動怒,最多在林清面前摔摔杯子,自已是可能會被趕出宮的。

這事,無論如何也不敢應下。

裴昭尷尬笑笑,只道:“朝政之事,臣妾從不敢妄議,陛下也不許臣妾多嘴,恐怕要讓娘娘失望了。”

聞言,林清知她是拒絕了,也不再勸。

二人又聊了些冊封典禮的事,和新宮殿修葺安排,林清便離開了。

裴昭雖然拒絕了幫忙,但閒下來一細想,對這位皇后,越發的尊敬有好感。

且不說,林清屬意蕭凜傳位蕭崢,確實是當下最好的辦法,蕭崢雖不及蕭凜心思縝密沉穩,但做燕王這些年,手腕是有的。

何況現在得了邊軍和燕北的支援,有他在,亂臣賊子想作亂,也要掂量掂量。

林清如此做,犧牲最大的就是她,畢竟蕭崢做皇帝,哪有自已的兒子當強。

而被自已拒絕後,林清也無半分苛責意思,對於貴妃冊封典禮和新宮殿一事,皆盡心盡力與她周到安排。

這般大度無私,怎能不讓人心服。

裴昭不禁明白,難怪蕭凜如此深愛這個女人,將心比心,自已若在林清的位子,未必能做到如她一般。

可是,若蕭凜執意要傳位幼子,燕京會再次面臨叛亂麼,自已和蕭景炤又該如何活下去?

裴昭不禁憂慮起來。

該早早為自已尋好後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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