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快趕到時，便見兩抹黑影從旁忽然閃過，消失在旁邊的拐角處。
一行人躊躇了一下，獄卒領隊向著拐角處下達命令。
“追！”
方垣喘著粗氣抹了把頭上的汗漬，眼神複雜地看著甬道盡頭的這扇石門，內心暗罵一聲。
然後，憋著氣，冷冷質問旁邊的人：“這就是你的好主意？”
他回想起方才刑房裡的事情。
當時他正繼續打算打個頭陣，鑽進洞口時，被人攔住了。
周十里說，四個人最好不要一道從洞穴裡走，需要有人出來引開追兵。便囑咐了兩個女子線路一番後，讓秦珍月帶著周埋走地道在出口處匯合，而他和他一起去引開追兵。
方垣自是不願，便問他為何。
周十里當時默了一下，回他，這洞穴之所以這麼些年沒被發現，無非是燈下黑罷了。倘若這人忽然憑空消失，勢必會引起追查，到時候洞穴也就不安全了。
方垣一琢磨，他說的好似有些道理，但他仍舊覺得，多半都是這傢伙怕在女子面前沒了面，死活不肯再鑽洞穴，這不，正好冠冕堂皇地找了個藉口。
方垣才懶得拆穿他的這點小心思。
可是周十里為何偏要拉著他跟他一塊兒引開追兵？他還就偏生答應了……
方垣頓時想回到答應的那個瞬間，給自已一個大耳刮子，叫你不過腦子亂答應！
這傢伙！放著好好的洞不鑽非要死要面子活受罪！
方垣向後望了眼，火光越來越大，有些絕望。
現在好了，兩人都得折在這兒。
這時，他一不留神，瞥見正石門旁有一個菱形的槽角。
他慌忙探身下去細看。
得。
這一看這東西就明白，又是需要個東西放上去才能開啟此門。
周十里在他身後輕輕道：“腰牌。”
方垣嗤之以鼻，現在上哪裡去找腰牌？人都要被抓了，這傢伙不會還指望他們能二打一群吧？
他不肯放棄，還嘗試著在地上撿起一把碎石放上去。
周十里忽然道了句：“來了。”
腳步聲終於還是由遠及近，停在了跟前。
方垣輕輕撥出口氣，無力地閉了閉眼，起身，擺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勢。
“誒？大人，你們剛出來？”他聽見領頭的獄卒好聲好氣地問，“可有看到什麼人影過來嗎？”
方垣眨了眨眼，懵神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現在還套著楊府侍衛的鬼面和衣裳。
這獄卒將他們八成是當成了陪同楊世傑進來地那兩個鬼面侍衛了。
周十里道：“出什麼事了？”
獄卒使勁搖搖頭，斟酌再三道：“呃……不勞各位大人費心，不過是牢裡剛剛偷跑出來了只“老鼠”，牢內已經按最高戒備……”
他話音未完，周十里便冷哼一聲，提起嗓音打斷道：“人跑了？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突然散發出的威壓讓那領隊嚇得一哆嗦，說話都不利索了：“我……小人……”
他聲音越來越小。甬道內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可越是安靜，那股無聲無息的威懾便愈發明顯，就連方垣都感受到了。
那威壓壓得那獄卒抬不起頭來。
半晌，周十里似有憐憫地柔聲開口：“茲事體大，不可上瞞，我們先進去彙報，抓到人你們直接領進來謝罪，興許能從輕發落。”
領頭的獄卒一聽，立即點頭哈腰：“是是是，您二位先忙，我帶著兄弟一會兒便領人來向楊大人謝罪。”
周十里淡淡“嗯”了聲。
“你們可要快些處理好，千萬莫要耽擱了丹藥大事！否則你們幾個腦袋都賠不起！”
獄卒冷汗直淌，一邊“是是是”，一邊拱手連連後退，看樣子是對他們唯恐避之不及，恨不得立刻領著人轉身就跑。
這邊，方垣已經趁其不備摸到了那領頭獄卒的腰牌。待人一轉身，他便將腰牌插在了槽角里。
不多時，石門一陣動靜。
那邊領頭的獄卒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往回走了幾步。
突然，他頓住了腳步。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領隊獄卒那雙泛黃的眼睛眯了起來，細細覆盤起來。
不對！那兩個鬼面侍衛怎麼沒有帶佩劍！
他猛地轉過頭。
後面石門已經將要關閉，透過最後的縫隙，他與那鬼面之下的一雙眼睛互相對視著。
數息過後。
咔噠一聲，石門徹底關閉，將兩方視線徹底隔絕。
“那傻蛋獄卒發現不對了。”方垣道。
周十里看了看他，臉覆在鬼面之下，叫方垣看不出多少情緒來。
“等會兒你跟著我走，這條道上的東西都不要亂碰，看到什麼都當沒看見。”周十里囑咐道。
他說的前方好似有什麼刀山火海一般，方垣本就叫後悔莫及，現下愈發叫苦不迭。
方垣頹喪不已：“早知道我就跟著那倆女子鑽地洞去了，何故你偏要拉著我趟這趟渾水，麻煩啊。”
“誒，你說你何必呢？現下還怕我礙著你。”方垣喋喋不休。
周十里由著他抱怨，並不多言。
方垣卻當他預設了，愈發沒好氣地別過頭。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截。
忽然，方垣聽見周十里快速低聲喃喃了句什麼。
他沒聽太清。
“你說什麼？”他問。
周十里別開眼：“沒什麼。”
方垣：“……”
方垣真是越來越肯定這傢伙與他磁場不搭，往日裡針鋒對麥芒時，話不投機半句多。
現在關係好不容易消融些了，這傢伙又頗為彆扭，說個話能急死個人。
“方才你想說什麼？我還真不怕被人說！”
周十里終於回望著他，張了張口：“……真沒什麼。”
還是什麼都沒吐出來。
方垣心裡是好奇得抓耳撓腮，被周十里這麼一攪和，那是又氣又急。
“你快說啊！待會兒還得逃命，萬一路上再出個什麼意外，那我可不是死……”不瞑目了。
他還未說完後面幾個字，周十里打斷他道：“我並非那個意思。”
方垣見他肯說了，接著道：“那你怎麼個意思？”
周十里道：“我那句話不是怕你麻煩。”
方垣明顯不信：“不是，你之前不還嫌我跟著來楊府麼？你到底什麼意思？”
“那是之前……”周十里瞥了眼他，道，“……總之，今夜能走到這一步，也幸得有你在。”
方垣還沒聽過周十里這麼真心誠意的誇他，一眨眼便嘚瑟上了：“這麼說，咱還是有點兒用處的嘛。”
周十里的語氣溫和下來：“自然，接下來的路還不能沒有你，所以，萬事小心。”
方垣點點頭，瞭然了：“唔，我明白了！所以你其實方才是想說你是在擔心我。”
周十里別開目光，輕輕地笑了一聲。
方垣這下可真是太開心了，他搭上週十里的肩膀：“這有啥啊，咱倆都出生入死幾次了，還有啥說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