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周十里在客棧內簽訂好借契後，方垣便昏了過去。
等到再度醒來後，他已經躺在了自已那張熟悉的雕花木床上了。
隔著屏風，他好似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坐在他的桌子前悠閒的品著茶。
他皺了皺眉，喚出那人的名字：“江言！”
“你來我屋做甚？”
屏風上的人一聽，正準備去拿糕點的手一頓，然後他便端起那盤糕點從屏風外繞了過來。
方垣見他端了盤桃花酥喜氣洋洋地跑到自已面前來。
江言道：“嗨呀，你可算是醒了，我都坐了快兩個時辰了，屁股都快坐痛了。”
“快快快，嚐嚐，嚐嚐，這桃花酥千層可真是一絕。”
他甫一說完，突然眼睛瞪得溜圓，好似被方垣模樣給嚇著了：“哎呀！你晚上幹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了，怎麼這麼憔悴！”
方垣：“……”
方垣肚子早就癟餓了，他皺著眉瞥了眼江言手裡那碟桃花酥，只見偌大的碟子裡只剩了孤零零兩塊桃花酥。
方垣無言。敢情這傢伙趁著等他的這點時辰把桃花酥都給快他吃光了！
他立刻將整碟扣下，捻了塊在手裡，質問道：“你就給我留這麼一點兒？”
江言汗顏，搓著手向方垣賠笑。
方垣嘆了口氣：“行了，這剩下的都沒你的份了。”
說完，他便三兩口塞完桃花酥，又喝著江言遞上來的茶，慢悠悠地潤著口。
方垣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江言道：“不久吧，我今日上早課便見你沒來，這不，下午一下學堂就趕來看你了。”
“不過說來也巧哈，周十里那個孫子今日也沒來。”
他剛說完，方垣便猛然嗆咳起來。
江言趕緊去給方垣順氣。
半晌後，方垣緩氣來：“以後別叫周十里“孫子”了。”
江言大為不解：“為何？”
方垣：“……”
“……不禮貌。”方垣別過目光。
江言：“……”
江言眨眨眼，甚是不解，心道：咋回事？以前可數你叫得最多！你怎麼當時不覺得不禮貌？
方垣無視掉好友探究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過你來的正好，有件大事，我要與你交代一下。”
江言見狀，立刻收回表情，做嚴肅態：“你說。”
他從懷裡掏出張紙來。
攤開。
江言看著上面的數字，眼睛都直了。
江言一驚：“方垣兄，你哪來的這麼多錢……你該不會……搶錢莊了吧？”
“啊呀！不得了，我看你趕緊和方叔交代一下，坦白從寬好些。”
方垣：“……”
望著江言一驚一乍的模樣，方垣耐著性子，用了半炷香的時辰給江言講清楚了這一堆來龍去脈。
最後，方垣道：“周十里現在肯借給我們銀票。所以等你回去，便可讓你們江家將蘇城這邊高價收購糧食的訊息放出去了。”
江言聽完後，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方垣道：“想說什麼？”
江言遲疑了一下：“這事，你給方叔商量了沒？”
方垣意味深長地盯著江言，半晌，誠實道：“還沒來得及。”
“不過放心，我即刻便去說。這是好事，我爹他能有什麼拒絕的由頭麼？我一提他準保就點頭。”
江言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方垣見他神色多敷衍，不禁有些惱怒：“今日你是怎麼了？明明我們都借到錢了，為何辦起事情來，你卻支支吾吾的了？”
江言想了想，道：“方垣兄，我們江家不是不幫你這個忙，只是這件事，你聽我給你分析。”
“你呢，若是想彙集天下糧商前來蘇城，那就不能用你的個人名義，勢必要打著官府的旗號放訊息，而這官府嘛，官太爺們的厚黑咱這些賤民不懂，可上面必定是很好面子的。”
“你要買糧，那就得官府通告，官府買單，但實際上，銀錢又是你找商人所借，在官府面前，若是被人一口咬定方叔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到時候，可真就有口難辯了。”
江言一口氣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段，歇了口氣繼續道：“所以，此事你最好先與方叔，鍾縣令串通好，屆時江家必定不遺餘力地幫助你們。”
方垣被他這段話點悟到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他沒料到昔日只會跟在自已屁股後面的小跟班卻能有如此心思縝密的時候。
他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是我考慮不周。”
江言見他被說動，甚至意欲有所誇獎自已的這一番分析，有些不大好意思。
江言道：“嘿嘿，我這些也是跟著我大哥辦事，道聽途說。方垣兄，你能想出幫助難民的辦法才叫真的聰明！在下佩服！”
方垣聞言，又跟著江言互相吹捧了一番。
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對嘛，這才該是他的生活。
山上發生的那些，睡一覺，便如夢一樣，讓它散了。
江言笑夠了，忽然道：“對了，方垣兄，我今早才得到的小道訊息，周十里的相好，秦姑娘已經回到浣紗坊了。”
“你那邊的周埋姑娘，你要打算如何辦？”
古語云，樂極生悲。
提到周埋，方垣的心像是被針刺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就給收住了。
江言敏銳地察覺到了方垣神色不對，意識到自已說錯了話。
屋子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很快，江言便打破這一寂靜，道：“你睡了這麼久，還要不要吃點什麼，我去幫你叫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