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陽扛著一箱午餐肉罐頭,邁著沉重的步子朝著青山公園走去。這種罐頭,服務社以前進過貨,沒有商標,光禿禿的鐵皮罐子盛的滿滿的,一盒只需兩毛錢,那時候的人心地善良,做出來的罐頭味道相當不錯。

遠路無輕擔,他肩上扛著一箱十二盒的罐頭,沒走多久就累得氣喘吁吁。看到路邊有個供銷社,他咬咬牙,花了一百三十塊錢買了一輛鳳凰牌二八大槓。

騎車來到青山公園,雖然已經入冬,但這裡的風景還是那麼美麗。冬日暖陽照耀下,山間的景色像一幅五彩斑斕的畫卷。松柏綠油油的,彷彿是深邃的墨綠色帷幕,和火紅的楓葉、金黃的黃櫨、烏桕相互映襯,讓整個山林更加絢爛奪目。那落光葉子的柿子樹上,枝頭掛滿了紅彤彤的柿子,就像一個個小巧可愛的紅燈籠,點亮了整個山林,紅得晶瑩剔透,讓人心裡暖暖的。

宋錦陽推著車子沿著山腳向東走去,不一會兒,一些賣文物古董的小販就出現在眼前。他們或蜷縮著身體蹲在路邊,或倚靠在樹下,面前鋪著一塊髒兮兮的布頭,上面擺放著青銅器、玉器、瓷器、佛像等物品。

見有人過來,他們便輕聲喊道:“同志,過來看看,有喜歡的便宜賣給你。”

宋錦陽對此一竅不通,聽說這裡幾乎沒有真品,大部分都是贗品,有的甚至是用尿液做舊的。

他從西找到東,始終沒有找到那個喜歡宰人的老妖刀。宋錦陽對他並不熟悉,只是見過幾次面,據說正因他宰人手段高明,才被稱為老妖刀。

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宋錦陽便索性去看看武子。

武子繼續躺在床上裝暈,宋錦陽告訴他,賴老大已被紀委帶走,沒了靠山的賴家人,訛他點錢在所難免。而且,武子維護村裡秩序捱打,屬於工傷,村裡肯定不會少了他的公分。

離開時,宋錦陽留下四個罐頭,令武媽媽感激涕零。宋錦陽就是這樣的人,自已吃好東西不香,一定要與人分享。

回家後,他顧不上吃午飯,倒頭便睡,這就是他光棍的生活,餓了就吃,困了就睡,逍遙自在。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汽車的轟鳴聲。聲音由遠及近,愈發清晰,最終停在門前。楚嘉和楚澤下了車,朝門口走來。

楚嘉邊走邊喊著宋錦陽的名字。宋錦陽聞聲而起,出門一看,只見楚澤雙手插兜,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正抬頭看著南面新築的院牆。也不知道這位準二舅哥是真近視還是假近視,上次見面沒戴眼鏡,這次卻昂著頭,眼鏡掛在鼻尖上,一副高冷的模樣。

其實,楚澤看上去也就一米六五的樣子,和楚嘉站在一起,才到妹妹的眉毛處,又矮又挫,一個十足的小土豆。

宋錦陽迎上前,遞上一支菸,說道:“二哥,歡迎光臨,請進!”他臉上依舊掛著標誌性的笑容,謙遜溫和。

楚澤高昂著頭,用蔑視的眼神看著前方,宛如一隻孔雀,驕傲地展示著自已華麗的羽毛。似乎這個世界上的人都在他的腳下,唯有他才是至高無上的。

楚澤連看都不看宋錦陽一眼,只是接過煙,酷酷地夾在嘴角,然後繼續仰頭看天。宋錦陽連忙拿出火柴,想要為他點菸,可他仍舊沒有正眼看一下宋錦陽,彷彿眼前是個小透明。

楚澤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從鼻中緩緩噴出。他的眼神越發傲慢,轉頭冷冷地瞥了宋錦陽一眼:“行啊,你這農哥們,還會幹泥水匠的活。”言語間充滿了鄙夷與嘲諷。

宋錦陽心中騰起一絲怒火,他從心底瞧不起這種城裡人,不就是投胎在城市嗎?這又不是他們自已的選擇,更不是努力奮鬥的結果。

然而,他還是忍住了,畢竟這是楚嘉的親哥哥,也是他的準內兄。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哈哈,我可不會砌牆,是朋友幫忙弄的。”

楚澤審視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朋友幫忙,不收錢?”語氣中滿是懷疑與不信任,似乎在說:“你這農村來的,哪來這麼好的朋友,還免費給你幹活?”

宋錦陽沒有答話,只是沉默地陪著,心中雖有不滿,但礙於楚澤的身份。

為了隔音,築牆時,蕭子陽讓工人用了大量水泥。背面也用水泥抹了縫,由於水泥不夠,牆內沒有整體抹。如此處理後,再加上兩個排風扇安裝了排風管,原本“呼呼”作響的風聲小了許多,前面的電鋸聲聽起來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

楚澤一邊走,一邊用腳踩踩地磚,檢查是否牢固,宛如一個驗收員。他走走停停,目光漸漸亮了起來,臉上閃過一絲羨慕,心中暗歎:這麼好的房子,給這個農哥們住,真是可惜了。

視察完一圈,楚澤回頭看到房前嶄新的鳳凰牌二八大槓腳踏車,問道:“這腳踏車是你買的?”他走過去蹬了一下,飛輪立刻傳出“颯颯”的旋轉聲。

他料定宋錦陽買不起腳踏車,不過是想聽聽他是否說實話。

“是啊!”宋錦陽語氣平淡,僅道出這兩個字。

楚澤斜眼瞥了他一下,心下思忖:繼續吹吧!

一進屋,楚澤就被雪白的牆壁和天棚刺痛了雙眼,心痛得猶如貓爪在撓。這麼好的房子給妹妹做陪嫁,簡直是便宜了那個鄉巴佬。

起初,父母說要把這處破房子給妹妹,他完全沒放在心上。這房子跟垃圾場沒兩樣,他才不稀罕呢!可現在情況不同了,這房子收拾得極具田園風格,他越想越心疼,心裡不由得盤算起來。

楚澤在彈簧沙發上坐下,看著滿屋嶄新的傢俱,妒火中燒。尤其是那張高底床,一米五寬,床頭用五合板包裹,光滑得如鏡子一般。這床的樣式真是太時髦了。

楚澤抽著茶几上宋錦陽準備好的煙,說道:“沒想到你連臨時住的房子都收拾得這麼好,不過這裡離嘉嘉上班的地方太遠了,應該在市中心找個房子。”

宋錦陽沒有答話,拉著楚嘉出去買菜。在路上,宋錦陽說:“嘉嘉,二哥對咱的房子起了壞心思!”

楚嘉傻乎乎地眨眨眼:“我怎麼不知道?”的確,她一直在旁邊,絲毫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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