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很涼。
餘夢與一個人安靜地趴在特殊事務處理局宿舍中間架空層的欄杆邊吹風。
幾個小時前。
黑色的車輛緩緩停下。
後廂的門被開啟，唐穎從車上跳了下來。
她輕輕抱住餘夢與，拍了拍她的背。
唐穎送別過許多隊友，耿明德不是第一個，她知道，他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已要面對的是什麼。
可當第一個隊友倒下在她面前時，她依然幾乎要崩潰了。
在唐穎看來，餘夢與的加入其實根本沒有做好準備，讓這樣的她面對隊友的死亡，她的心情該會是怎樣呢？
唐穎鬆開餘夢與。
孫寅駿和葛豐年已經架著耿明德上了車，讓他躺倒在車廂中的小床上。
“隊長，副隊的車？”孫寅駿問。
“豐年，你去開。”唐穎吩咐道，“都給我打起精神，後面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
思緒回攏。
“小夢與，這麼晚不睡覺在吹冷風？愛好挺特別的啊？”陸昭卓的聲音從餘夢與身後傳來。
餘夢與轉頭看向他：“科長你不是也還沒睡？況且今晚又多少人睡了呢？”
宿舍樓中，不少房間燈火明亮。
“我？我不一樣。我只是遠遠看著這裡站著個披著頭髮的人還以為我們局被域入侵了。”
如果他身上沒穿戴得那麼整齊，餘夢與可能就信了。
陸昭卓走到餘夢與的身邊，也學著她的樣子趴在欄杆上：“看什麼呢？”
餘夢與又趴回欄杆上，有氣無力地回答：“曬月亮，賞空氣。”
陸昭卓發出一聲輕笑。
“我第一次見到隊友死亡的時候，也像你一樣，當時我們特殊事務處理局的大樓都還沒建起來，人手也不足，我連曬月亮賞空氣的機會都沒有，就要想辦法處理他的後事。”
他指了指辦公樓亮著燈的二樓：“就在那裡，和現在的局長和唐穎一樣，思考該怎麼去和他的家人說。”
“還記得寧域公墓嗎？”
寧域公墓，餘夢與還記得。
當初她和唐穎陸昭卓一起去埋葬桃花山的小動物們的地方。
當時她就覺得這個公墓的名字有些奇怪。
原來……
“那裡安葬的，都是特殊事務處理局的同事嗎？”她看向陸昭卓。
月光灑落到陸昭卓身上，為他染上了悲涼的色彩。
“是啊。”他的聲音近乎嘆息，“我們沒有太多時間悲春傷秋，揹負著他們的性命，我們要一直往前走。”
一直往前走嗎？
餘夢與最開始只是把清理域當做一項特別的工作，可當真正經歷死亡，看著不久還說說笑笑的人下一秒鐘就倒在自已眼前後，她做不到只是把它當工作了。
她很愛她的家人們，也愛她的朋友們。
捫心自問，她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答案是否定的。
“耿哥的妻子和女兒，她們該有多傷心。”
餘夢與想起耿明德曾經說過他過段時間就休假，說過要陪女兒星河去遊樂園。
可這些，永遠都無法實現了。
“我見過他老婆，她是個內心很強大的人，她會走過悲傷，奔赴未來的。我們能做的，不過是多給一些補償罷了。”陸昭卓目光幽深地看向辦公樓的二樓。
透過窗戶，隱隱能看見兩個人影面對面坐著交談。
“是嗎？”
餘夢與覺得，再多的補償也彌補不了失去親人的傷痛，再強大的人也會流淚。
陸昭卓收回視線，看向餘夢與：“小夢與，加入特殊事務處理局，你後悔了嗎？”
後悔嗎？
餘夢與的心情很複雜，她自已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
“小夢與，你會變得很強，比我們局裡所有人都要強大，但是，如果你一直保持著之前的心態的話，你是永遠也達不到那一步的。”陸昭卓突然像是轉換了一個話題。
餘夢與不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她會變得很強大，什麼意思？
陸昭卓的眼神異常篤定：“如果你不後悔加入我們，就去變得強大吧。”
他拍拍餘夢與的肩，往樓梯的方向走去：“你自已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底下還有人需要我。還有，別趴欄杆上了，怪嚇人的。”
陸昭卓離開了，留下一臉懵逼的餘夢與愣在原地。
好好說人話，很難嗎？
被陸昭卓強調禁止趴在欄杆邊後，餘夢與挪到了離欄杆不遠的椅子上坐下。
在這個位置，天花板恰好擋住了天空。
忽然，一罐可樂出現在了餘夢與眼前。
順著可樂向上看，餘夢與向後仰頭。
景宥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後。
“要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