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廢墟遺蹟28

玉衡自已爬入裂縫。坑道黑暗潮溼,只有頭頂傾斜進來的光線照射出一小片區域。

他艱難前行,腳下是未知的黑暗,像一張大口似的要將他吞噬。

裂隙裡時不時傳來水滴墜落的聲響,間或奇異的聲響。

玉衡皺起眉頭,繃緊了身體,仔細傾聽著每個細微的響動。

空氣冰冷潮溼,他可以感受到微弱的氣流拂過。地表凹凸不平，裂隙狹長曲折,只能匍匐前行。甬道往下傾斜,地面上還殘存著不知名植被的觸手與根系。

爬行了一段後,漸漸的空間開始變大。

玉衡稍微鬆了口氣,舒展開手腳,逐漸站起身來。他扶著溼滑的石壁,一步步摸索著前行,身後的甬道已看不見光亮。

就在這時,前方的石壁上映入幽幽熒光,玉衡心中一喜,加快腳步接近那叢發光植物。

那株植物很矮小,只有拳頭大小,形態有些奇特。葉子圓潤肥厚,表面泛著玉般的光澤,靠近石壁的周圍有一圈細小的網狀根系,牢牢附著在岩石上。

玉衡仔細辨認了一下，它和母親筆記本中記載的植物特徵並不相同。

玉衡看了一眼前方,幽深的甬道還在朝前蜿蜒延伸。

前方裂隙裡巖壁上開始出現零星的發光的藤蔓。石壁上還殘留著巨大爬行生物留下的抓痕。

就在這時,一絲腥甜的氣味傳入鼻端,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繼續往前走，前方逐漸開啟,是一個更為寬廣的空間。

他走過去,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只見整個地面,都被一望無際的花海所覆蓋。萬千光點,在黑暗中靜靜綻放。那是玉衡從未見過的奇特花朵。

空氣中瀰漫的腥甜越發濃郁,玉衡連忙拉起面具阻隔。

這些花朵外表看似嬌羸無害,彷彿只是靜靜地開在那裡一樣。

但是玉衡卻藉著幽幽熒光，隱約看見花海下堆積著七零八落的骸骨。

玉衡仔細辨認了一下,那些骸骨並不是人類的骨頭,大概是些異獸。

但是異獸也不會主動躺到花海底下。

這些花絕對不正常。

玉衡略微思索了一下,從石壁上掰下一塊尖利的碎石,朝著花海中央扔過去。

啪嗒。

碎石沒入花海,四周的花朵沒有任何反應。

玉衡蹙眉,他翻出一個石縫,抓出一隻正掙扎的大石蟲,猛地將其扔向花海中央!

剎那間，花海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花瓣飄飛,紛紛貼附在石蟲身上。

花瓣越黏越多,很快就把石蟲團團包裹,轉眼間，石蟲化作一個動也不動的繭狀物,跌入花海深處。

然後，悉悉索索的聲音消失，一切歸於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這些花朵會吞噬掉任何落入其中的活物。

不能直接從花海中穿行而過,必須想其他辦法。

他抬頭打量著周圍。

石壁上遍佈鑽尖利石刺,應該可以作為踏腳點。頂部並不平坦,有足夠的縫隙可以抓握。

玉衡找準角度,雙腳踩在石刺上,單手撐住上方的岩石,姿態輕盈。

隨後他順勢懸掛下來,雙腿彎曲,絲毫不顯吃力。就這樣一點點倒懸著移動。很快,他就輕鬆到了花海的另一端,再次翻身落地。

越過花海後,玉衡來到一個光線昏暗的山洞。

他舉起手電筒照射四周,發現這裡滿牆滿地都生長著未名的藤本植物。

空氣中瀰漫著植物發酵的芬芳,偶爾夾雜著水滴墜地的聲音。

手電的光斑一一劃過石壁,最終停留在山洞頂端。

玉衡瞳孔驟然一縮。

山洞頂端有一處裂隙，一株形態奇特的植物,正緊緊貼附在巖壁上。它表面泛著如同熔融的金屬般的光澤,似乎是汲取著岩石中的礦物質生長而成的。

那株植物的樣子，和母親筆記本中記載的植物，一模一樣。

玉衡感覺到自已心跳加快了，甚至感到血液在血管中轟鳴流動。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將自已的心跳平緩下來，然後緩緩抬腿邁出了一小步。

一步之後，玉衡停頓下來。

洞頂很高，而周圍的石壁幾乎是垂直的。

他仔細看了看巖壁上零零散散分佈著突出的石刺,毅然展開繩索,開始攀爬幾乎垂直的崖壁。

有點冒險，但是目前這是唯一的辦法。

粗糙的岩石摩擦著他的手掌。玉衡緊緊抓住突出的石頭,尋找可以借力的點。他的手心很快就磨破了皮,滲出了鮮血。

然而稍有放鬆,整個人就會墜落。

玉衡咬緊牙關,手腳並用,依靠著一個又一個小小的石刺借力,緩慢又慎重地靠近那株植物。

終於,他停在離植物僅一臂遠的位置,這株植物已經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玉衡屏住呼吸。他注視著那株散發金屬光澤的植物,它在岩石上盤繞生長,如同一個精美的藝術品。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工具,調整到最佳角度，然後，手腕迅速用力發力——鋒利的刀刃劃過,精準切斷了植物與石壁的連線根系。

植物落入手中。

成功的剎那,玉衡如釋重負,才驚覺後背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把植物放進收納袋,一個翻身，輕巧地從山洞頂上翻下。

拍拍身上的塵土,玉衡正準備往外走,忽然聽見了細微的“咔啦咔啦”聲,彷彿是什麼東西正在開裂。

玉衡警惕地抬頭,只見一大片絲網，正從洞頂飄然而下，細小的石屑隨之落下。

他反手拔刀斬斷快要落到他頭上的絲網,皺眉盯著上方。那種怪異的開裂聲音正在加劇,蜘蛛網般的裂紋正在洞頂迅速擴散。

玉衡凝神辨別了一番，忽然臉色大變，立刻掉頭就跑。

這株被他摘取的植物的根系似乎具有鞏固這片區域的作用。植物被摘走，根系萎縮，影響了整片洞頂的穩定。這片區域的地基結構正逐步崩塌。

身後是持續加大的崩塌轟鳴。越來越多的裂紋在洞頂交織,洞穴開始劇烈搖晃,大量碎石如雨點般砸落。

玉衡飛快奔跑,前方就是那片會吞噬生物的花海。但是眼下已經顧不上從石壁上麻煩地繞路,只能直接從花海中央穿過。

他直接衝進花海里。

頓時，無數嬌豔的花朵飛揚而起,它們散發的甜香變得濃烈刺鼻。無數花瓣像活了似的,瘋狂朝玉衡湧來,拼命黏附在他身上。

玉衡無暇顧及,只能往前直衝。

花瓣愈黏愈多,花瓣邊緣如同鋒利小刀,割破了衣服,深深嵌入他的面板裡。

那些花瓣猶如吸盤,牢牢吸附著面板。它們似乎在汲取面板下的血肉,如同有千萬只小口啜飲著。

這種破皮肉的撕扯感,猶如千萬只蟲蟻同時遊走啃噬。

鮮血開始滲出。

“該死!”玉衡暗自咬牙,一邊抖動身體一邊奮力向前跑。

玉衡終於衝出花海,胡亂擼下粘附的花瓣。

然而頭頂的崩塌仍在持續,他必須趕快逃離這裡。玉衡彎下腰,順著來時的甬道狂奔。甬道正在逐漸變得狹窄逼仄。

爬出一半時,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陣碎裂聲。

玉衡猛地抬頭,只見密集的裂紋在岩層上蔓延,接著無數巨石煙塵落下,前方的通道瞬間被死死堵住。

心幾乎跌入冰窟,他掉頭後退。

但是身後也已經是凶多吉少的境地——身後的通道也在迅速塌陷,只餘下不足兩人高的空間。

轉瞬之間,前後路都被堵死了。

玉衡被困在一處逐漸收縮的空間內。

周圍的石壁還在不斷搖晃,彷彿隨時都會坍塌。

心跳快得彷彿要從胸腔裡跳出來,冷汗浸透了全身。

然而，雖然心跳的飛快,玉衡的腦子卻逐漸鎮定下來。他努力平復呼吸,使自已保持絕對的冷靜。

黑暗中,他的四肢在堅硬的岩石上摸索,終於找到一絲希望——上方岩層還剩下一小塊薄薄的縫隙!

如果可以擊碎,或許還有機會......

玉衡用刀柄猛地用力一擊!

一聲巨響,塵埃和碎石濺了他滿臉......

裂隙出現了擴大的跡象。

玉衡再一次用力擊打,一下，又一下。

終於，裂隙發出轟的一聲巨響,一個人可以透過的空間終於開啟。

玉衡果斷從縫隙間往外擠。

與此同時。

在外面焦慮等待的姜禾,忽然感受到腳下的地面開始微微震顫。

只見裂縫口飄蕩著濃濃塵埃。地面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牆體劇烈搖晃了幾下，倒塌下來，蓋住了裂隙口。

“玉衡！”裂隙口倒塌的瞬間,姜禾想都沒想,立刻操縱藤蔓衝向裂口。

藤條敏捷,瞬間捲起碎石和瓦礫,深入裂縫摸索。

然而僅僅伸進去幾米,就停住了。

前方被堵死了。

姜禾的心涼了半截,冷汗瞬間浸透全身。

“不......這不可能!”姜禾紅了眼睛,操縱藤蔓想要移動碎石。

然而甬道被堵得嚴嚴實實,紋絲不動。

最後，藤蔓撕裂斷開。

“玉衡……玉衡……”姜禾跪倒在地,用手拼命搬動碎石。

岩石的鋒利邊緣割傷了他的手,血跡滲入石縫,然而他渾然不覺。

“玉衡......玉衡!”姜禾嘶吼著。

一幕幕兩人相處的畫面閃過他的腦海。

——我去去就回。

玉衡笑著留下這句話。

只是短短的幾分鐘,怎麼會有事......

——只是去去就會回來。

——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就算有危險，也有你在外面支援。

“我在外面......我會支援的!”姜禾喃喃自語,嗓音嘶啞,“我會救你出來......我會救你出來!”

他搬動著石塊。

這時一個踉蹌,他跪倒在地。粉塵糊了他一臉,視線有些模糊。

就在姜禾神志恍惚之際,地面突然間鼓起一個大包,土石松動翻滾。

一個灰頭土臉的人影從中探出頭來。

“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傳來。

姜禾瞪大了眼睛,目光死死定格在那人身上，幾乎有那麼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做不了。

“咳咳......姜禾……”玉衡虛弱地呼喚一聲，“幫我……”

姜禾驚醒過來，向前撲去，把玉衡拽出來。

“你沒事吧!傷到哪了!”姜禾手忙腳亂地檢查玉衡,生怕出現任何問題。

“我很好......”玉衡抬起沾滿塵埃的手,遞給姜禾一個小袋子,“最重要的,帶回——”

姜禾緊緊摟住了玉衡，身體微微的顫抖。

“還好你沒事......”

“我沒事。”聽見姜禾似乎連牙關都在打顫，玉衡拍拍姜禾的後背，輕輕地撫慰，“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姜禾搖搖頭，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玉衡。

“斯……”玉衡悶哼了一聲。

“怎麼了？”姜禾鬆開手臂,這才看清灰塵之下，玉衡身上無數的血痕。

“怎麼傷口這麼多。”姜禾自責，“如果我早點察覺到異常……”

看著姜禾越來越凝重的表情，玉衡露出有些吃痛的表情，輕聲開口：“能......能先處理一下傷口嗎?有點痛。”

“啊!”姜禾這才反應過來,“回家。”

家裡。

玉衡坐在床邊，破破爛爛的衣服被扔在一邊，上身赤裸，露出細密的傷口。

姜禾仔細地幫玉衡的傷口消毒。

玉衡偶爾因為藥水刺痛而微微顫抖，姜禾的動作就更加輕柔一些。

消毒完畢之後，纏上繃帶。手臂從玉衡的後背兩側腋下穿過去，又在前胸繞回來。

看著玉衡身上新傷疊著舊傷，姜禾的心發沉。

“你似乎總是在受傷。”

“都是小傷。”玉衡輕聲安慰，“只是看著唬人。”

姜禾從後面環住玉衡，頭輕輕擱在玉衡的肩膀上，粗糙的繃帶摩著下巴，“這次應該我下去，對於植物，我的能力比較有用。”

“這只是意外而已。”玉衡側過臉，與姜禾四目相對。

兩人離得很近。

幾乎鼻尖相抵。

“咚咚、咚咚、咚咚。”

姜禾的手掌正好放在玉衡左胸的位置。

玉衡的心跳加快了。

他自已的心跳也加快了。

“姜禾......”玉衡喚道,聲音如同羽毛般輕輕劃過姜禾的耳膜,滋生出一點癢癢的奇異感覺。

玉衡目光微垂,整個眼眸都倒映著姜禾的影子。他的眸光溫柔,猶如一道暖流輕撫過姜禾的心扉。

姜禾不禁湊過頭去。

如同輕柔的羽毛，柔軟的花瓣，甘甜的雨水。

玉衡顫抖著合上眼瞼。

姜禾側過頭,輕輕地吻上了玉衡的嘴角。

他的手指插入玉衡髮間,揉弄他的髮絲。

玉衡的手撫上姜禾的後頸。

吻從輕柔漸漸轉為熱烈。

就在兩人快要喘不過氣時,姜禾輕咬了下玉衡的下唇,然後慢慢退開。

玉衡的臉龐微微泛紅。

姜禾自已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感覺自已的耳朵在發燙,有些手足無措地鬆開手臂,不敢看向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