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皇都
列車駛出了迷霧，不出羅蘭所料，蒙泰特再也沒有出現。
夜裡的時候，戴維回到了自已的包廂，找到了在櫃子裡哆嗦著躲了一整天的三個僕人。
“我餓了，佐伊，佑伊，幫我去準備晚餐。”
女僕收拾好心情，乖乖領命而去。
有意思的是，躲在戴維包廂內的人並不只有三個人。
蹲在角落偷偷哭泣的女獵人維羅妮卡看見戴維進來時，既顯得如釋重負，又一臉不知所措……
列車上的廚子已經被蒙泰特幹掉了，早已被噬食者折磨得不行的戴維好不容易在雙胞胎的照顧下吃上了一頓大餐。
他把食物擺滿了餐桌上，瘋狂且迅速的將它們塞入嘴巴。
坐在餐桌對面的維羅妮卡目瞪口呆的看著戴維毫無貴族禮儀的大快朵頤，自已卻沒什麼胃口。
“恕我冒昧，維羅妮卡女士，你為何要成為一位獵人呢？”
吃到一半的時候，終於勉強壓制住飢渴的戴維才有心情看向對面的女獵人。
額不，其實他剛剛的視線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對方身上的各種部位，唯有現在才正經的看向了女獵人的雙眼。
早上的時候他就注意到，維羅妮卡是唯一一個沒有衝上去和蒙泰特拼命的獵人，所以列車上只有她這麼一位獵人活了下來。
他沒有看不起女獵人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既然沒法直面黑暗，那為何又要選擇這條必須直面黑暗的道路？
維羅妮卡的臉色有些難堪，猶豫了一會兒後，才低著頭說道：“我的家鄉，被黑暗生物毀了，我的父母死在了黑暗的爪牙之下，我的兄弟姐妹也被怪物吞噬……在最後的時候，是一位獵人拯救了我，所以……”
“所以你就成為了獵人？”戴維將一塊肉塞入嘴裡，介面道。
維羅妮卡沉默點頭。
算上之前的兩次，戴維已經救了她三次了，她在戴維面前實在沒有顏面說出自已如何立志成為獵人這樣的話。
她只是一個失敗者。
“你會成為一位成功的獵人的。”
戴維卻突然說出了相反的話，這讓維羅妮卡有些詫異。
“至少你活下來了，對不對？”
只見貴族少爺手上不停，嘴裡也不停，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一邊吃一邊說話還能如此口齒清晰的。
“能夠活命的獵人，才是好獵人……你的那位同伴呢？他還活著麼？”戴維指的是穆肯。
維羅妮卡微微點頭。
看她的神色就知道，穆肯就算活著，情況也不那麼美妙了。
戴維聳了聳肩，“勇氣、無畏，這些都是難得的品質，但更能難得的，是利用勇氣與無畏的品質去活下來，該進時進，該退時退，在這種基本的判斷問題上，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這是在安慰自已？
維羅妮卡的目光顫動。
“能夠問一下，你成為超凡者的儀式是什麼麼？”戴維忽然一臉好奇的問道。
女獵人怔了一下，緩緩說道：“那是……命運儀式。”
戴維放下手中的刀叉，笑了起來：“你看，命運不是已經在眷顧你了麼？”
……
黑夜之中，通往北地的鐵軌邊緣，一座小村莊被大火點燃，火海之中，哀嚎與求救聲不絕於耳。
一個高大的獵人從村口走出，他的身後只留下大片的血泊。
火光照亮了他破舊獵人帽下充滿溝壑的臉龐，照亮了他魔怔似的笑容。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女兒啊，等著我，我會將你救活的……”
獵人的手中捧著一顆散發著紅藍雙色光芒的寶石，他看著寶石喃喃自語著，一路走向了南方。
死獄剝奪了他太多的力量，他太久沒有品嚐過死亡，不過現在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他了……
……
列車一路從偏遠的南部邊境駛向北地，在之後的日子裡，羅蘭殿下一直沒有再出現過，戴維只能透過殿下侍從的傳信得知殿下接下來對他的安排。
隨著他們越來越接近皇都，車窗外的景色也逐漸發生了變化。
廣袤的平原與荒地上出現了大片一望無際的麥田和鬱鬱蔥蔥的農場。
而每當抵達一處城鎮的附近，戴維就能看見大片的鍊金工廠，那些廠房的煙囪飄起輕煙，在空中凝成了一片片厚厚的雲層。
越接近皇都，就越少看見晴朗的天空，他們停留補給的城市也越來越繁華，讓戴維頗有一種回到了前世工業革命時代的感覺。
直到列車平安無阻的行駛了快一個月，他們才終於進入了皇都地界。
歌利亞帝國皇都已經沒有了城牆，當列車從鐵橋上跨越獅心河之時，這顆北國的“明珠”在戴維的眼中拉開了畫幅。
這是一顆暗淡的明珠，天空被黑雲遮蔽，遠處較為明亮的天際線上還佇立著大量飄著煙霧的煙囪。
數之不盡的蒸汽船在獅心河面上行駛，繁華的港口上人山人海。
城鎮寬敞的街道上跑著馬車與一些齒輪感十足的小型蒸汽車，街道兩側是成片的尖頂房屋，以及各種鐘塔高樓。
住宅、商鋪、工坊等建築一路延伸到天邊，勾勒出了一座巨大的城市，其已經有了前世現代超級城市的雛形，讓戴維感到有些親切。
鐵軌的路線正好處在城市與田園的交界，過河後，這輛皇子專屬特快列車反而開始朝著郊區前進。
戴維並不會跟著羅蘭一起到終點站，按照殿下的吩咐，他將會在皇都南部的教區站下車。
四皇子的信使早已先一步抵達了皇都，戴維會在她的安排下直接進入光明教會，成為教會獵人的一份子。
但在此之前，來接戴維的人還舉行了一場簡短的授勳儀式。
身著紅衣的宮廷使者帶著一隊禮儀兵以最標準的帝國皇室禮儀迎接了戴維·弗蘭克。
車站中只有戴維和他的三個僕從，除此之外，這場儀式沒有任何其他的觀禮者。
在一段簡短的致辭後，使者交給了戴維一枚銀色的勳章。
那純銀的勳章上刻畫著一條展翅的銀色巨龍，代表著皇室授予的極高榮譽。
銀龍勳章。
在歌利亞帝國的近六十年中，戴維是唯一一個獲得這枚勳章的人，還是由老邁的帝國皇帝泰穆爾·奧布雷恩·歌利亞親自下令授勳。
之所以得到如此殊榮，自然是因為他在列車上英勇拯救了帝國四皇子羅蘭。
最重要的是，戴維在明面上並不是有職責在身的獵人或是皇家衛隊，他只是一位普通的邊境貴族之子而已。
當然，這枚勳章的背後少不了羅蘭殿下的意思，她已經在為戴維進入帝國中心鋪路了。
戴維打量了一下那勳章上的龍紋，發現這條龍正是歌利亞皇室徽章上的“一半”。
歌利亞皇室的徽章由雄獅、巨龍以及交叉的槍劍組成，他曾經在父親的書房中見過一些代表軍功的勳章，基本都是獅子的形狀……可見這種銀龍勳章確實非常罕有。
“不知道賣了能值幾個錢？”
這一刻，戴維和身後負責當苦力的道格有著同樣的低俗想法。
收起勳章，戴維帶著僕人一起坐上迎接他的馬車，前往南部教區的光明教會總部。
車窗兩側那些優美古老的尖頂建築讓戴維大開眼界了一番，其上繁複的雕刻結合了烈陽的紋路與精細齒輪的風格，形成了一種非常獨特的韻味。
戴維忽然有種感覺，來到皇都之後，自已就像是剛剛入城的鄉下貴族少爺，第一次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一面。
哦對，他本來就是一個鄉下貴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