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試由太子太傅主持,五位太學大儒參與評定。

因此次文試是為公主遴選駙馬,而不是朝廷選拔官員,所以文試的題目主要放在考察個人思想品質方面。

面色溫和,氣質清雅的太傅端坐主位,手捋鬚髯,“子曰:克已復禮為仁。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今日在場諸位均出自名門世家,一言一行必定規範得體,所以就請諸位談談“克已”的心得吧!”

“克已復禮”是世家貴族們基本的行為規範,他們不一定能做到,但是空口白話還是誰都能說上兩句。就連一直被視為野蠻人的安北王世子都能說出些道理來。

到了沈和宜這裡,他卻偏要違拗聖人教誨,惹眾人非議,讓太傅不快。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被關在籠子裡的只能是金絲雀而不會是展翅高飛的雄鷹。自古以來,成就大事者哪一個沒有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舉動!若人人都循規蹈矩的守著那點兒禮節來維護體面,那人和草木又有什麼分別?”

“我沈和宜既不是神仙,也不求君子雅名,此生惟願能得與一人相守,享盡人間繁華樂事!”

太傅和五位太學大儒對沈和宜這番話嗤之以鼻。

太學大儒中的一位捋著鬍鬚發笑,“哈哈,以前只聽聞沈將軍貌若好女,文武兼備,今日倒叫我們又見識了一番沈將軍的女兒情懷!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其他太學大儒以及其他參與文試的人都在笑。

“原以為沈將軍在邊關征戰三年,心思都放在了建功立業上,沒想到竟還對這些風花雪月的事如此嚮往,這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

“瞧您這話說得,沈將軍今年不過也才二十二,正是風華正茂的好時候,那個男人在這時候沒有些情情愛愛的想法?只不過他這樣明目張膽的說出來確實有違禮法。”

“看今日這情形,沈和宜怕是要與這駙馬之位失之交臂了。”

“哎!他自找的,榮華富貴都放在他眼前了,他偏偏要冷臉送財神!”

周圍人的議論嘲諷之聲不斷,但沈和宜並不在乎,他依舊心平氣和,“既然大家志趣不投,本將軍也不願費神與諸位相爭。祝各位賢名加身,盡享天家恩德!告辭!”

沈和宜微微拱手後決絕轉身離去。

奉公主之命在場外打探訊息的小太監一看這情況便急匆匆的趕去稟報公主。

昭華殿內,公主一聽沈和宜負氣離開,急的不顧身份的往殿外跑,一眾宮女太監跟在身後阻攔勸說。

“公主,您現在還不能去見沈將軍啊!你這樣衝出去見沈將軍讓別人知道了會說駙馬遴選不公平的!”昭華公主的侍女蓉兒一邊追在公主身後一邊苦勸。

“本宮現在不去攔他,等父皇旨意一下我就要另嫁他人了!事關本宮一生幸福,你說本宮怎能不急!”昭華公主急的發怒。

昭華公主步子快的都要跑起來了,但華麗的拖地長裙和頭上的珠翠步搖還是限制她的行動。

好在文試之後皇帝還安排了宴會, 所以沈和宜即使提前離場也不得不等著覲見皇帝。

沈和宜出了太學,在一處僻靜的角落尋了個涼亭坐下休息。

他才剛準備閉目養神,就聽見嘈亂的腳步聲正往這邊來。不管來人是誰,總之見了人就得行禮問安,他嫌麻煩。

正當他打算閃身躲避時,身後之人已經叫出了他的名字。

“沈和宜!”

沈和宜避無可避,只得轉身行禮道:“微臣見過貴人!”

沈和宜已經猜到來人極有可能就是昭華公主,但是在她還沒有表明身份之前,沈和宜妄下不會定論。

“雲麾將軍不是在參選駙馬嗎,此刻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昭華公主並沒有直接表明身份,而是先試探沈和宜的心意。

“在下不過一介武夫,不通禮法,難養君子之性,若為駙馬,恐傷天家顏面。微臣自知福淺,不配與公主攜手,故已退試讓賢!”

聽他說出拒絕的話,昭華公主氣極。

“配不配的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就能算的!還是說你已經在外面有了人?”昭華公主眼神審視著他。

沈和宜不會給自已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否認說:“臣一心只想守境安民,報效朝廷,效忠陛下,除此之外並無其他想法。”

昭華公主被他這大義凜然的話堵得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但你總歸是要成家的!做我的駙馬,和我一起留在京城過安逸富貴的生活不好嗎?”昭華公主的眼神由審視變為了懇求。

沈和宜搖搖頭,“我志不在富貴!公主不必在我身上浪費心力。”

面對沈和宜的油鹽不進,昭華公主氣的怒火中燒,“沈和宜!你別不識抬舉!”

“公主請息怒!”沈和宜恭敬的跪在地上行禮,臉上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你······”公主氣的話都說不出來。

昭華公主長出了幾口氣才譏諷道:“是不值當!你以為你沈和宜是誰,你真當本公主非你不可嗎?全天下的好兒郎都在等著本公主挑選呢,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在本公主面前倨傲!”

沈和宜跪在地上一言不發,任她發洩著怒火。

沈和宜這樣冷傲的態度加劇了昭華公主的怒火,罵完了仍然不能讓她解氣。

“蓉兒,隨我去勤政殿,我要見父皇!”昭華公主一甩衣袖,快步往勤政殿去了。

沈和宜不知道接下來他要面對什麼,他只知道即便是死,他也絕對不會違背自已的心意。

勤政殿內,皇帝正和丞相、御史大夫、尚書令等幾位重臣商議駙馬人選。

自從安北王歸順後,北邊的遊牧部落出現了很多主張與中原和談的聲音。朝廷對此當然樂見其成,如果此次公主能下嫁安北王世子,那更是凸顯了朝廷願與他們和平相處的誠意和對他們的重視。

為北境安寧,為國家社稷,安北王才是駙馬的最佳人選。

早在昭華公主的婚事被提起時,皇帝心中的第一個駙馬人選就是安北王世子。只是每每看到安北王世子那粗狂的長相,作為父親的他又於心不忍。

幾位大臣一致主張將公主嫁給安北王世子,皇帝權衡利弊後也在心裡做出了選擇。

皇帝剛要表態,外面的太監進來稟報說昭華公主求見,皇帝也只好暫時將話壓下讓公主進來。

“兒臣參見父皇!”

昭華公主因為生氣加上頂著日頭走了好大一段路,所以臉頰上一層緋紅。

“快平身!你臉怎麼這麼紅?”皇帝關心的問。

“父皇,兒臣想招雲麾將軍沈和宜為駙馬!”昭華公主天真的以為自小疼愛她的父皇會滿足她的心願,讓她嫁給自已心儀之人。

但是她忘了她的身份不僅是女兒更是公主,他的父皇不僅是父親,更是肩負天下的帝王。

“文試結果還沒出來,駙馬是誰還是未知數。”

當皇帝知道沈和宜的武試結果並不好時他就已經明白沈和宜無意成為駙馬,他也確信沈和宜會繼續搞砸文試。

“父皇,兒臣對雲麾將軍一見傾心,此生非他不嫁,求父皇成全!”

公主當著外臣的面說出非雲麾將軍不嫁這種話是非常不合禮數的,平民百姓家兒女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她還身在皇家。

“昭華,這是你身為公主該說的話嗎?婚姻大事那有自已做主的道理?你傾心雲麾將軍,那人家願意娶你嗎?你難道還要父皇派人押著他和你拜堂成親?”

“父皇,可是兒臣就是喜歡他,只想要他做我的駙馬!”

“女兒啊,這世上很多事不是你想就可以的!即便你身為公主,朕貴為天子也有強求不來的東西!”

“我不信這世上還有人敢違抗父皇您的旨意!只要父皇您金口一開,女兒就能得償心願!父皇,難道您不想女兒嫁的如意郎君嗎?”

“他是不是你的如意郎君還不一定!依朕看來雲麾將軍並不是最佳的駙馬人選,但你既然傾心於他,朕倒是願意給你們一次機會。如果他願意當你的駙馬,那朕就成全你們。”

“兒臣多謝父皇!”

“不過,若是他不願意,那你就得嫁給朕遴選出來的駙馬,維護皇室的信譽!”

“這······”

事關自已的終身大事,公主不敢輕易抉擇。

“你遲早都是要嫁人的,如果你傾心的沈和宜不願意當你的駙馬,那你嫁給誰不都一樣?”皇帝不斷暗示她做出選擇。

昭華公主猶豫了很久,終於咬牙答應,“好,就依父皇所言!”

皇帝再次和她確認道:“你可要想清楚,君無戲言!一旦下旨,可就沒有絲毫反悔的餘地。”

“兒臣絕不反悔!”

“好!那就宣雲麾將軍進殿吧!”

“臣沈和宜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沈和宜跪地行叩拜大禮。

“平身!”

“謝陛下!”

“沈愛卿,朕有意將昭華公主許配於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和宜又下跪叩拜道:“啟稟陛下,微臣一心只想為陛下征戰沙場,除此之外再無他念!”

沈和宜拒絕的乾脆又直接。

皇帝起身來到沈和宜面前低頭看他的眼睛,“倘若朕一定要招你當駙馬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願以死報答陛下的知遇之恩,但臣不願空守富貴榮華!”

皇帝回頭對昭華公主道:“聽明白了嗎?”

昭華公主已經怔愣在原地,她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東西。

直到侍女蓉兒上前叫她幾聲她才勉強恢復了意識,“為什麼?你究竟為什麼不願意?”

昭華公主崩潰的質問沈和宜。

“公主,是微臣配不上您!”沈和宜說不出太多安慰的話,因為他自已也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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