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官爺見諒,”蘇謹言聞軍巡官這話,不僅不覺得害怕,反而挺起腰脊,雙手抱拳向門外天空行了行禮。不卑不亢道:“學生雖為一貧民,卻也讀了幾年聖人書,雖才學疏淺,卻也為聖人之學生,官爺還請恕學生無禮,未行跪拜之禮。”
宋國厲來重文輕武,聖人之徒,跪天、跪地、跪父母。當然,見了皇帝,這跪拜之禮除非皇帝賜免,那也是要拜的。不過宋國有文,聖人之徒見官可行文禮。開封城此時雖為金人管制,可金人皇帝完顏亮對宋國文化極推崇,極為尊敬聖人之師,愛護聖人之徒,因而更重視這一點。
蘇謹言因此才有恃無恐。
開封城,大街上。
俊雅公子、清純少女向著祥林雅舍而來,蘇林有些坐不住了,可他坐在躺椅上,並未站起來迎客。
王小虎此時雙腿有些打顫,有些無力,他雙手抓在了祥林雅舍的門框上,呼吸有些急促。
“店家,新年好!”聲音甜嫩嬌糯。
微微一笑。
王小虎坐在了門檻上。
南宮依依看向李相言,她纖白小巧的手捂住了櫻桃小嘴,滿眼的春陽。
這店家真逗!
李相言自是勾起了嘴角,朱丹紅唇微微勾起好似火蓮無聲綻放。
蘇林似是也看呆了,傻坐著並未應話。
少男少女走進祥林雅舍,蘇林才反應過來,老臉現紅。
令蘇林稍微值得安慰的一點,那姑娘把小虎當作了祥林雅舍的掌櫃的。
春風依然暖,春陽仍是明媚,走出楊家深院的蘇謹言抬頭看了看天,他長長吁了一口氣,這大年初一的,怎麼會碰上這種晦氣的事。
幸好!軍巡官是一個英明之官,一個愛惜讀書之人的武官,並非草菅人命之人。不然,像他身邊那個白臉的軍巡判官,那今天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搞不好小命也就無緣無故的沒了。
有驚無險,幸好!幸好!
蘇謹言頭也不回往來時路行去,剛拐過來時的茂林,他忽然有一種奇怪的錯覺,那座深院的天空似乎暗了下來。
可楊家湖依然豔陽高照,春風和煦。
蘇謹言微愣,收回目光,轉身加快了腳步。
蘇謹言轉身的時候,深院裡之前看他的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再次看向了他。
“這小子慧根不錯,可惜頭頂暗雲。”
南宮依依和李相言在大年初一,他們倆除了給南宮文軒拜年問安,並未再給其他人拜過年,倒是西京大學府最高三位大佬給他們倆拜年。
這拜年問聲好對於他們倆來說其實挺無趣,南宮文軒當然是看出來了。南宮文軒知道開封城新年頭一天,街上很是熱鬧,天氣晴好,就不讓兩位年輕人呆在學府了。
大祭酒李明祿本要陪同他們倆,李相言和南宮依依頭回來開封城,他來當個領路人挺好,再者,可以護著他們倆。
李明祿這算盤打的好,卻被李相言一句話懟得面紅耳赤。
“你一大老頭陪著我倆逛街,那多無趣啊!如此,還不如不出學府。”
南宮依依笑得眉毛彎彎,小師叔這話正合她心意。
李相言和南宮依依在開封城遊玩,南宮文軒倒是覺得沒必要派人保護他們倆。再者而言,李明祿能保護他們倆嗎?若真有什麼事,只怕是李相言和南宮依依保護李明祿才對。
開玩笑,在開封城,誰敢動西京大西府大祭酒李明祿,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可也未必,還是有幾人可動的,可也不是隨便能動的。
走出西京大學府的李相言和南宮依依自然是很開心,從山上下來,就未曾走出過西京大學府。
這兩人入了街,就像魚兒入了水,到處亂遊,一路瞎逛,兩人遇到啥都覺得新奇,都要跑過去瞧一瞧。
老遠,即使在熱鬧的大街上,李相言和南宮依依就看見了祥林雅舍,李相言提議去祥林雅舍看看。
南宮依依眉毛彎彎,這姑娘似乎特別喜歡笑,笑彎的眉毛似月牙兒一樣。
“小師叔,”南宮依依並未用尊稱,笑道:“你還說李祭酒無趣,我看你呀!才無趣。這平時對著文墨就算了,今天難得出來玩一下,還想著去書店看看,這也太過無聊了吧。”
“你不懂。”李相言嘴角勾起,抬起手揮了揮,笑道:“走吧。”
南宮依依看著向祥林雅舍行去的李相言,跺跺腳跟了上去。
開封府被金人所佔後,開封皇城就成了金人的安樂窩,天街成了金人的天街。
完顏亮推崇宋人文化,讓宋人和金人混居,這天街上還是有漢人居住的。
漢人過新年,這金人也是跟著圖個樂子,也跟著過新年,這是完顏亮的小心思。此時,天街上自是熱鬧非凡。
大年初一,熱鬧的街上多為行人,而這時有一輛馬車在其中緩緩而行。
馬車行至城南蕭府門前停了下來。
守門計程車卒一見這馬車,知道是那位大人來見自家大人,便起身迎了上去。
開封府曹門大街祥林雅舍門前,少女臉上笑意盈盈,她徑直走向祥林雅舍裡面,正牆上的一幅字畫吸引住了她的美眸。
“含羞整翠鬟,得意頻相顧。雁柱十三絃,一一春鶯語。嬌雲容易飛,夢斷知何處?深院鎖黃昏,陣陣芭蕉雨。”
這幅字畫,蘇謹言用的是蘇軾體書寫的。
用墨豐腴,韻味有餘。
南宮依依一眼就喜歡上了。這種娟秀的韻味,讓她看起來覺得自然率真、天真質樸,毫無狂怪做作之意。
豐腴的用墨,扁平的結字,觀之猶如視敦厚賢淑之貴婦,望之未覺生疏,令南宮依依生出一股親近溫暖之意。
李相言進祥林雅舍往左邊而行,一幅幅字畫從眼前而過,行至一首草書《少年行》的字畫前駐足而望。
“新豐美酒鬥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相逢意氣為君飲,繫馬高樓垂柳邊……”
錯落有致,疏密得當,顧盼生姿,筆勢流暢。
書寫者用筆熟練得當,一氣呵成。
毫不拖泥帶水,字如行雲流水。
見字如見其人。
李相言見這幅字畫便知書寫者功底深厚,為人灑脫,行事不拘小節,不由脫口而出,輕言道:“好字,好字,一字千金呀!”
自從李相言、南宮依依進來祥林雅舍,蘇林一門心思全在兩人身上了,李相言雖輕言自語,卻一字不落的入了他的耳朵裡。見李相言道出“一字千金”,他的心裡樂開了花,老臉上溝壑縱橫,嘴巴咧得可吞鴕鳥蛋。
李相言的話自然被南宮依依聽到了。她行至李相言身旁,駐足觀畫,丹紅櫻唇輕啟:“小師叔這話一點不誇張,沒想到開封城小小的書店竟然有如此大才,看來大年初一聽小師叔的進店觀書,還真是對了。”
“掌櫃的,這幅字畫要價幾何?”蘇林開心得意之時,李相言喚起了店家。
李相言話音剛落,蘇林三步並作兩步走向李相言和南宮依依,剛近得兩人身前,還未應話,南宮依依指向先前她看的那幅字畫,笑著問道:“還有那一幅字畫,我要了,共需多少文銀?”
鶯語歡聲,蘇林心兒歡跳,耳朵都醉了,嘴巴有些合不攏,耳根子似提起,開心的有些傻呼,一時未應話。
“掌櫃的,可答話?”李相言哼了一聲,瞪了一眼南宮依依。
南宮依依掩嘴輕笑,話語中似有些委屈,“小師叔可錯怪依依了。”
李相言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誤解了南宮依依,是那店家定力太差,可他並未有所表示,而是眼盯蘇林,等著蘇林回話。
李相言再問話,蘇林頓感大腦清明,心兒不再跳快了,可還是很開心,這時趕緊回話。
“回公子小姐,兩位眼光真是獨到,這兩幅字畫為本店最上等之作,每幅字畫要價五十兩,兩幅字畫共要價百兩銀子。”
李相言對蘇林的誇讚置若罔聞,聞兩幅字畫要價百兩銀子,他心中直呼:這是窮瘋了吧,這麼好的字畫竟然五十兩一幅。
呵呵!李相言這樣想,蘇林自是不知,見客人不語,他還以為公子嫌貴了,一時不知如何言語,只能等公子想清楚。
蘇林這是忘了李相言曾言“一字千金”呀!嫌貴?李相言怎會嫌貴呢?他這是認為店家窮瘋了。
李相言要是知道這祥林雅舍中還有許多字畫只需十兩銀子可購得,又不知作何它想,會不會直接說出口:窮瘋了,窮瘋了,一定是窮瘋了。
祥林雅舍開門頭一天,蕭暮雨曾為了一幅字畫要價五十兩文銀而黯然神傷,不是嫌貴,而是廉價的讓他哀傷。
這一時,李相言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掌櫃的,這些字畫為何人所作?”這等佳字好畫賣得如此廉價,李相言想問問作字畫的人,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當然,能有如此好文墨之士,李相言極是想見見的。
“對呀!掌櫃的,這字畫是那位先生所作呢?”南宮依依附和道:“先生可在書店中,能否讓我們見見他?”
蘇林此時心情微落,你這是要不要買字畫呀?問我家公子,公子來了,一個子也不會少,還是這個價。
蘇林這是徹底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之中,誤會了李相言和南宮依依。
蘇林這是糊塗了,他徹底忘了李相言曾言過“一字千金”。他也不看看,看清李相言和南宮依依的穿戴。
公子世無雙,佳人顏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