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什麼大佬？我說啥了啊
“去倒一杯熱水”。
這句話宋桑扶聽過很多次，唯獨沒想過是在兼職的酒吧裡聽到，來這種地方的，再不濟也會開幾瓶廉價的罐裝啤酒，喝熱白開的...就他而言，確實是第一次見。
“哎你聽到沒啊？”
謝荀看面前這侍應生一副傻了吧唧的樣子就煩，剛被老大拒絕的時候也煩，煩了又煩，語氣自然不好，手腳上也沒那麼剋制。
他推了一下看著在發呆的侍應生，又耐不住脾氣，皺著眉頭開口要求道：“準備一杯熱水，記住，別太燙也別涼了，剛好入口懂吧？”
這種要求聽上去就像明著折磨人似的，蠻橫地很，誰知道哪種程度算剛好入口？
上一秒還聚集在吧檯處，下一秒又火速散開的其他幾位侍應生都朝站在謝荀面前的宋桑扶投去憐憫又夾雜著幸災樂禍的眼神。
謝荀又說：“準備好就送到...呃，”
他頓了頓，腦中回憶一下那是幾號，想了片刻發現不記得了，於是改了口，轉頭朝著江妄那邊張望，確認位置後給這位侍應生指了指方向。
“就那，看到那個一臉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男的沒，就送到他那。”
謝荀態度認真，他心想：這氣質這麼明顯，嗯，可不要太好認。
“......”
宋桑扶被推得晃了晃身子，他順著謝荀的目光朝那邊看了一眼，站穩後點點頭，像是害怕極了一般，雙手驟然捏緊餐飲托盤，指甲在漆黑的塑膠上刮來刮去，發出幾乎聽不見的雜音，他小聲回應，“好的，您稍等。”
謝荀滿心思都在卡座那邊，來之前還想著兩方打起來好，可真的會面後又時刻擔憂江妄和黑龍幫的人正面對上。
希望他不在的這會兒時間，那位哥別再裝逼了，真打起來他可打不過。
謝荀擺擺手，歸心似箭一般又急匆匆跑回去了，生怕沒了他看著會出事。
如此倒是錯過了那位侍應生一瞬間露出的陰鬱眼神。
“......”
宋桑扶低垂著頭，好半晌都保持著這個姿勢，腦中慢吞吞地想著事情，眼神逐漸迷茫。
他這副樣子落在其他幾位侍應生眼裡就是滿滿的害怕與恐慌，其中兩位互相對視了一眼，紛紛笑出聲來，陰陽怪氣地開口道：“哎呦呦，不得了了，還以為是多大的脾氣呢，剛才還敢跟老王叫板，這下倒好，被客人盯上就怕得跟猴似的，怎麼這麼會裝啊。”
另一位附和著點頭，話裡沒提一句人名，字裡行間卻透露著說不出的惡意，夾雜著貶低，用著絲毫不減的音量接話道：“就是說，也正常嘛，有人心高氣傲想爬客人的床，小模樣可憐死了，我們可比不了。”
此話一出，圍著的其他人也笑了起來，你一句我一句在那裡陰陽怪氣。
而就差被他們指著鼻子罵的當事人卻半點反應都沒有，或許有，他晃了晃身子，在其他人飽含譏諷的目光中繞到酒櫃底下拿了個杯子，倒水去了。
這群人平日裡都有一些固定的客戶，忙的時候壓根不會搭理宋桑扶，當然，一但不忙就會聚在一起化身長舌頭，客人們或是其他同事們八卦陰陽滿天飛。
這其中就包括了宋桑扶，不知道從哪天起就開始了，時不時就拿他的長相和出身說事，偶爾還會升級成動手動腳。
宋桑扶蹲在地上，低頭在吧檯底下翻翻找找，很快找到了自已帶來的保溫杯。
那個保溫杯有些舊了，但很乾淨，看起來是不鏽鋼材質的，表皮原本應該是天藍色，現在東一塊西一塊的掉了色，杯口處倒是亮晶晶的。
他習慣性忽視了同事們堪稱集體言語欺凌的行為，長且捲翹的眼睫因猶豫而抖個不停，他不太懂為什麼那人來酒吧還喝熱水...不想喝酒的話要不要給他倒一杯自已準備的冰糖雪梨湯？
...還是算了吧。
人家並不需要自已自作多情的關心。
宋桑扶晃了晃腦袋，把多餘的情緒搖出去，他將擰開半圈的保溫杯又擰回去，重新塞進櫃子底下，起身後迅速跑去倒熱白開了。
纖細修長的香檳長笛杯裝載的不是伏特加、也沒有威士忌，杯口冒出升騰不停的熱氣，他不放心自已對熱度的感受，於是準備了三種不同的溫度，一齊端過去。
“先生，您的水。”
宋桑扶低垂著腦袋，目不斜視，落下的視線緊盯著自已捏住托盤的指尖，安安靜靜地邁著輕緩步伐走近，然後溫吞開口，打斷有些詭異的氣氛。
他來的倒是時候。
江妄無聲輕笑，勾著唇不語了，稍顯敷衍地微微頷首後將頭轉向這位有過一面之緣的侍應生，眼中暗藏審視，眸光微閃著從下往上逐步打量他。
宋桑扶不太適應似的縮了縮腿，小小地後退半寸距離，很快又剋制住下意識的舉動，將熱水放在江妄面前。
放好也不走，而是就這樣捏著托盤後退，一直退到距離桌邊不遠的地方，乖巧站著。
江妄瞥了眼自已面前的三杯熱水，微微眯眸，又重新看向宋桑扶，歪了歪頭。
宋桑扶指尖收緊，兩腿也繃得厲害，雙唇有些乾澀，他情不自禁抿了抿，舉止小心地做出個吞嚥的動作，以高度緊張的姿態佇立著。
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放在別的地方說是男大學生也綽綽有餘，黑白簡約的侍者制服套在身上額外多了些說不出的意味。
這一身配備的淺色襯衫上還綁了一條漆黑的皮革胸帶，就這樣橫向勒在宋桑扶並不算纖細瘦弱的胸肌底下，連同短款小圍裙一起，將少年與青年之間青澀的身軀完完整整勾勒了出來。
希望二次元誠不欺我。
江妄暗中咂了咂舌，面上不顯，心裡想著事情，眼神也在不經意間沉了沉，一下子看入神，措不及防的就和當事人對上了視線。
“......”
宋桑扶愣了，再一次和那雙暗紅的眼睛對上，心跳都亂了半拍，說不清是怕還是什麼，他只能第一時間移開視線，神情恍惚。
...咦，看起來是，賭對了。
江妄也愣了愣，腦中一瞬間閃過了很多思緒，不過兩三秒便反應過來，目光自然地從那人身上移開，慢吞吞移回李煌身上。
他乾脆利落地接著剛才的話題詢問：“怎麼，考慮清楚了？”
而被cue到的李煌聞言秒露出一抹有些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緊皺眉頭，額間勾勒出兩三條厚厚的溝壑，嘴角不自覺向下撇，完全是“地鐵、老人、手機”的復刻版本。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是，你來真的啊？你真想加入我們？”
剛說完，這位黑龍幫的副幹部又想起自已這群人的身份，上一秒還是遲疑不決的口吻下一秒又無腦強勢了起來，“老弟啊，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呵，大哥我不是瞧不起你哈，但你一個來路不明的人上來就要吃蛋糕，”
李煌意味不明地呵呵笑了聲，一隻手摸了摸下巴，又當著江妄的面向下，放在了腰間，隔著一層西裝布料，不過就算是身處霓虹四射的燈光下也能猜出那是什麼，“小老弟，獅子大開口了吧？”
江妄完全不慌，他連眼睫毛都沒動一下，聽著李煌說完後才悠悠出聲，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一句，“你知道我是誰麼。”
本就低啞的嗓音在刻意地塑造後變得更為深沉，他拉長字與字之間的調子，雲淡風輕到半點波瀾都沒有，直到說完最後一個字才透出一抹短促的嗤笑。
“呵......”
“...呃，”
李煌一下子被這陣仗震住了，他還真不知道這誰。
要說混黑的這群人，上層的那幾位他基本上都見過，這人也不像啊，可這氣質看著也不是低層的啊？
“這個嘛......”
看江妄這堪稱自信的模樣，尤其是知道他的身份還敢這麼說話的勇氣，以及這種深藏不露的腔調...這小子不會真有來頭吧？
外區來發展新路子的？還是什麼隱世人員？該不會是他沒見過的那幾位頂層大佬吧？
那也不對啊！頂層大佬還看得上黑龍幫這點小蝦米一樣的油水？
李煌陷入了深深的頭腦風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