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人哄孩子最常吃的就是雞蛋或是鴨蛋了。

看著哥哥吵鬧不休。媽媽沒轍了,只能去給他煎了一個荷包蛋,那雞蛋的香味真是誘人啊。金黃酥脆的煎蛋,上面還殘留著幾滴豬油,光是聞著味道就讓人恨不得一口將其吞下。

看著誘人的煎荷包蛋,饞得我和妹妹口水直流,好想吃一口。可是每次哥哥都像大老虎似的,啊嗚一口就吞下了半個煎蛋,他都不用嚼的,直接一口吞,生怕我和妹妹搶他的煎蛋,然後又迅速將剩餘的半個一口吞下,好像我們多看一眼那荷包蛋,它就會少掉一塊似的,哥哥最怕自己吃虧了。

“媽媽,我也要吃煎蛋。”

看著哥哥吃得滿嘴噴香,彷彿說個話,那雞蛋的香味都能從哥哥的嘴裡跑了出來,旁邊的妹妹看著吃得滿嘴油的哥哥,也是饞的不行,吵著要吃雞蛋。

“寶啊,家裡沒有雞蛋了,就這一個被你哥哥吃掉了,下次媽媽再多煎一個,讓我的寶也吃噴香的煎蛋好不好?”

“媽媽,我也要吃煎雞蛋。“

見妹妹撒嬌便得到了媽媽的承諾,我也急忙向媽媽表明了自己的意願,就怕自己晚說一秒就錯過了機會一樣。

“啪”。

臉上火辣辣的疼,我被媽媽的這一巴掌打懵了,淚眼濛濛的看著旁邊的媽媽,小小的眼神裡充滿了無辜與不解。

“起什麼哄,你還小嗎?你妹妹兩歲不到,你跟她一樣大是嗎?盡會瞎起鬨,家裡是有金山啊還是有礦?你說你,小小年紀是不是得了紅眼病?見你哥吃啥你都想要?你哥拉的屎你要不要吃一口?”

見我被打,我妹妹嚇懵了,我哥卻在一旁偷偷的樂,呲著他那缺了牙的大嘴巴傻樂呵,還不忘火上添油的叫嚷著:“就是,我拉的屎你要不要吃一口,我保證是熱乎的,還帶著雞蛋味!”

說完,我哥哈哈哈大笑起來,我媽也被我哥這話逗樂了,抱著我妹妹笑得前仰後合,也不怕不小心將我妹妹摔了,懵逼的妹妹看看一臉要哭不哭的我,又看了看笑得前仰後合的媽媽和哥哥,我妹妹最終也跟著一起大笑了起來,雖然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笑,但是比較於哭,她還是選擇了笑。

妹妹還太小,她也無法共情我的憤怒與受到的羞辱,聽著一屋子的哈哈笑聲,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好疼啊,火辣辣的疼,我瞬間嚇得不敢哭了,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哭,最終只能壓抑的小聲顫抖著不讓自己再哭出聲,因為我不想再捱打了。

“沒骨氣的,就為了一個雞蛋,哭哭啼啼的,要你有什麼用?你也不想想,村裡多少人家生了女娃娃都被偷偷丟田裡直接淹死的,我能讓你繼續活著浪費我種的糧食都算是對得起你了,你還學會饞嘴挑食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不是投生在金貴人家,以後有的吃就吃,不想吃就餓著。“

我不想餓著,餓肚子的感覺太難受了。

於是我真的不敢再哭了,我好害怕我媽真的也將我丟田裡去淹死,或是真的氣狠了不給我吃飯,我這麼小,不能不吃飯的,我實在是太小了,自己還不會種地,不會做飯,我不想餓死,我還想等爸爸過年回來買肉給我吃!

收了眼淚的我,很想告訴媽媽,我沒有眼紅哥哥的東西,我只是好久好久沒有吃肉了,我也想吃個雞蛋,我也知道家裡的米缸裡還有幾個雞蛋,可是媽媽為什麼可以溫柔的哄妹妹卻懶得給我一個安慰的眼神,至少我不應該挨這倆巴掌呀,我也還那麼小,我才四歲,為什麼就不可以跟自己的媽媽撒嬌了?

我以為媽媽是愛妹妹的,下次媽媽一定會煎一個荷包蛋給妹妹,然而很多個下次媽媽都是隻煎一個蛋,然後放在哥哥碗裡,又是被哥哥兩口吞完了,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物、同樣的說詞,反正直到奶奶回到了小山村,妹妹也沒有吃到媽媽承諾的那個煎蛋。

那時候我知道了,我媽媽最愛哥哥,或許她也愛妹妹,但是不及哥哥愛得深罷了,後來長大後,我才終於明白:我媽媽嘴上從來不承認自己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她說她只是對哥哥有些偏愛罷了,是啊,她把自己全部的偏愛全都給了我哥哥,所以她明明答應了妹妹會多煎一個雞蛋給妹妹吃的,可是一直沒有實現自己的承諾。

妹妹在一次次的希望落空後,再也不纏著媽媽要煎蛋吃了,不久後,我奶奶終於回到這個小山村

奶奶的迴歸於我和妹妹的生活並沒有任何的改變。但我哥哥又開始了每天不見人影了。

我哥不在家吃飯了,家裡的伙食又恢復了清湯寡水一樣的菜式,我哥不在家吃飯了,我連蛋味也聞不著了,我開始想念我哥在家吃飯的時光了,至少他在家,我還能聞著他碗裡的煎蛋味下個飯也好。

感覺自己好犯賤!

眨眼間很快就到了年下,媽媽口中常常唸叨的爸爸終於回來了,當爸爸手上拎了十來斤新鮮的豬肉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我和妹妹眼裡冒著饞肉的貪婪精光。彷彿我爸就是那鍍了金光的笑面佛一樣。

家裡有了肉,哥哥似乎對我們這個破破爛爛的家也著魔了,每天都跟牛皮糖似的粘在了家裡,奶奶叫他去家裡吃飯,他也不去了。

年夜飯上,爸爸看著一桌的菜,心裡滿是愧疚的對我媽說:老婆辛苦了,我不在家,這家裡家外都靠你一個人操持著,你受累了,放心,再給我一點點時間,我很快就可以賺到足夠多的錢,到時候我就把咱們一家人都接過去,咱們就團圓了。

我媽被我爸說得感動的淚流滿面,但還是強忍著沒掉一滴眼淚。因為過年掉眼淚不吉利。

我爸側身又對著我奶,深情的傾訴:孃老子,兒子天天不著家,也不在你身邊孝敬著,還要勞累得你一把歲數了幫著我操心家裡,兒子不應該,你老放心,等兒子出息了,兒子一定會接你一起過去享福的。

我奶的臉笑成了一朵花,一臉慈愛的笑著說:好,我生的娃,都是孝順的,孃老子也不貪圖什麼,只希望你們兄弟姐妹都平平安安,家庭幸福、和睦。你在外打拼不容易 ,但是你也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體,老孃沒本事,給不了你們姐弟富裕的出生,但是我也終於將你們撫養長大了,如今你們姐弟幾個成家,各自又有了小家,我也不求你們多孝順,只求你們小夫妻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

我媽接著我奶的話,誠懇的對我爸說:是的,你一個人出門在外,我又不在身邊,你們大男人都粗心大意的,也不懂得收拾自己,但是呢,飯一定要吃熱乎的,要按時吃,賺錢重要,但是身體也是第一位。

“哎,我都懂的,咱們一家人,一齊努力,爭取過上好日子。“

過年了,奶奶和我們一家人都圍在桌子旁等著吃年飯,有魚、有肉、有蛋,剛上完菜,哥哥一個人狼吞虎嚥的將每個好吃的菜都吃了一遍,而我和妹妹在沒有得到媽媽的話之前,一點也沒不敢動筷子,直到哥哥把自己的肚子吃的圓鼓鼓的,再也塞不下一星的肉沫了,才放慢了吃飯的速度。

“過年了,一家人都有肉吃了,我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肉過年。來年生活更加美好,媽,能做你們簡家的媳婦,是我的福分,我們都吃飯吧!”

媽媽終於說完了,我和妹妹迫不及待的拿起了面前的筷子,快速的向著為數不多的肉碗裡夾肉。

好香的肉啊,入口滿嘴噴香,那久違的肉香真是讓我終身難忘,真希望每天都過年,希望爸爸每天都回家帶肉肉給我們吃。

“啪”

手上傳來火辣辣的疼。

我又被我媽打了用背,我都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明明我這麼聽話,都沒有像我哥一樣的不管不顧的大吃特吃,怎麼又要敲打手背,心裡好委屈!

“看看你,打小就怎麼自私,就這麼點肉,就只會顧著自己吃,長輩都在這呢,能不能悠著點?不會心疼下父母和奶奶、疼愛下妹妹?”

“好了,秀秀,這大過年的,別打孩子,她還小,饞肉很正常!”

我爸及時勸住了怒火中的媽媽,轉身夾了一大筷子的肉進了我奶奶的碗裡。

“來,媽,這是你兒媳婦特意做的紅燒肉,可香可爛乎了,你快嚐嚐。”

看到爸爸將碗裡僅剩的一大塊紅燒肉夾給了奶奶,饞得我直流口水,好想吃大塊的紅燒肉,算了,大塊的沒有了,那就吃小塊的好了。

“老婆你也辛苦了,多吃肉,少操心,以後等我賺了大錢,我就讓你當富家太太,來年我一定賺多多的錢,讓你和孩子們天天吃肉“。

原來爸爸的願望和我一樣的,也是希望我們全家天天吃肉,好開心啊!

“我不求大富大貴,只求你在外求財一定要注意身體,老話說得好:小富即安,你一個人在外打拼,也不要太拼了,萬萬以身體健康為重!”

過完了年,爸爸又走了,媽媽說爸爸去賺錢去了,等爸爸賺了錢就接我們去外面過幸福的日子。

爸爸不在家的日子,哥哥又不著家了,媽媽每天還是不停的在家和地之間忙碌。年後,妹妹又長大了一歲,我也長了一歲,媽媽每天的生活還是一塵不變,只是她去地裡幹活的時候不再揹著妹妹了,於是家門檻從一個人的守望變成了二個小丫頭的相依、相伴,從一個人的捱餓變成了我看著妹妹餓的哭得撕心裂肺。此時的我沒有時間去擰肚子了,看著妹妹哭得差點背過氣,我急得手足無措,於是我也只能陪著妹妹一起哭,今天我才知道:原來餓了是要哭的,而不是像自己一樣傻傻的看眼前的星星。原來我真的是腦子有病,有點笨的不聰明!

媽媽幹活回來了,看著哭睡過去的妹妹,臉上、眼睛裡充滿了一種叫怒火的東西,我知道這種情緒叫生氣,卻不知道對妹妹而言,這樣的怒火就叫關心。

“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到了我的臉上,左臉火辣辣的疼,看著滿眼都是妹妹的媽媽,我再次懵了,我都沒搞懂:為什麼媽媽又要打我?

“你是個傻子嗎?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可以讓妹妹睡在門檻上?”

我才知道原來天冷了是不可以睡在門檻上的,可是以前怎麼沒有人告訴我?

明明以前我也是這樣等著等著就睡在門檻上的呀,每次媽媽回來也沒有告訴我這樣會生病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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