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第三天,唐輝悄悄的對我說:簡梅,咱倆同桌快三天了,作為朋友,我覺得我非常有義務幫你把學習班的知識補上來。

我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我都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他憑什麼覺得以他的知識水平居然可以幫我補知識?

唐輝一點也不在意我臉上明顯的懷疑,還是一臉驕傲的說:“以後我每天抽點點時間幫你把學前班的知識補上,就看你怕不怕吃苦了!我肯定是不怕吃苦的,我可是男子漢。

我看著他,我盯著他,我久久的盯著他,看著他,甚至移不開眼,直到看得他十分不好意思了,我才慢慢的錯開了眼,然後丟擲了一個致命的問題:你在學前班學了什麼?你能教我什麼?

“啊,這個、那個、哎呀,你就別瞎問了,反正我就按我在學校老師教的,依樣畫葫蘆,全數教給你不就好了,我爸都說了,‘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所以你也不要總是依靠我,反正我就教你一次,你自己可以把握機會,認真的聽,機會要是錯過了,可就沒有第二次了?

我覺得唐輝說得好有道理。“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好深奧的樣子瞬間我覺得唐輝也是個非常厲害的同學,真不愧是讀過學前班的人,這麼深奧的道理他都能講得出來,太厲害了,我怎麼就不知道呢?

我覺得自己就應該給唐輝一個助人為樂的機會,反正我們是同學,還是同桌同,我和他還沒有吵過架的,他應該不會害我的。

唐輝會不會害我,我不知道,我也不怕他會害我,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無非就是想在同齡人面前賣弄一下突顯自己的能幹罷了。

看唐輝裝模作樣的表現出來的自信滿滿的態度,我內心是十萬分不相信的,但是,我自己沒有上過學前班,如今自己也沒有其他的朋友願意幫我補課,既然他都如此熱心、好心、一心想要幫忙,我就不能在這時候潑他涼水。

算了,就這樣吧,反正自己也是一無所知,那就讓他教教吧,無所謂的。

我心裡還想著:若自己真不是讀書的這塊料,那我就快快的長大,然後跟著大堂姐一起外出打工賺錢去,聽大堂姐說,外面的錢很好賺的,地上隨便走走就能撿到十幾塊錢,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撿到一百塊錢呢,我見過的最多的錢就是五毛錢,還是帶妹妹們買糖包吃的時候拿過錢。

我好向往外面撿錢的生活啊,盼著自己快快長大。

就這樣,在不靠譜的同桌的幫助下,我們迎來了學期中考。

對於我人生中的第一場考試,我是萬分期待的,而且老師試卷一發下來,我也是下筆如有神,我感覺自己應對自如,應該可以考個好成績的,自我感覺應該可以考100分的,因為我是萬分用心的在答題,而且一整張試卷,我都填寫的滿滿當當的,一個空題都沒有。

考試成績出來了,當老師公佈成績發試卷的時候,我和同桌唐輝都傻眼了:我們數學都考了零鴨蛋,我們怎麼也想不通:怎麼就一個也沒有懵對呢?這運氣也太逆天了吧?這是為什麼呢?

語文還好,我36分,他18分,拿到試卷的那一刻,我們彼此望著對方,從彼此不解的小眼神中,我們彼此看到了:震驚、不可思議、 不敢相信、更多的是恐慌。

是的,是恐慌,雖然唐輝很皮,但是他也很怕捱打,雖然他爸爸說過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但是他爸爸同時也警告過他,若是不好好學,或是考不及格,他爸爸會讓他嚐嚐“竹筍炒肉”的味道,唐輝說了,“竹筍炒肉”那可是他畢生終極惡夢一般的酷刑。

唐輝看著我們兩個人手裡的試卷,害羞似的用他嬰兒肥的小胖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我以為自己都會,我覺得不難啊,怎麼就考了個零蛋了,真不好意思,沒成想還連累了你。”

四周的同學齊齊看著我倆,一個個捂著嘴痴痴的笑著,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好笑的,就他們能的,也沒見他們考雙百分呀!看著眼前一張張稚嫩的臉配著那奸笑,我看著特別刺眼,好想暴起將他們一個個狠狠的揍一頓。

坐在教室第三排的唐傑衝我露出“果然如此”的冷笑,我明白那冷笑的含意,無非就是笑我“果然是個傻子”,居然連這麼簡單的題都不會,笑我居然考了零鴨蛋。

當我看到唐輝那手足無措的模樣,我只能暫時強行制壓下了心中的怒火,我不能當著他的面跟嘲笑我們的人發脾氣,不然我的內心會更加愧疚的。

我怕這次考試的事可能對他幼小的心靈養生了極大的打擊,但我知道這事不怪他,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他只是好心的想要幫我而已。唐輝也是出於他的一片熱心腸,只是他自己太高估了自己的水平,他以為他自己可以幫到我。

其實他也非常努力的在幫我了,只是他水平有限,他也努力了,只是他的一片好心敗給了自己的成事不足,我只能十分勉強的從自己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安慰他:沒關係的,我慢慢趕,總有一天能追上來的,你也不要放棄呀,我們一起努力!

聽了我的話,唐輝尷尬的努力擠出一絲微笑,重重的點了點頭:“嗯,我一定會努力的,放心!”

拿著慘不忍睹的試卷回到家裡,我特別害怕把試卷拿給老爸看,但心理變態的我卻又十分開心的想要讓老爸老媽立刻、馬上看到我的分數,他們要是敢罵我,我就告訴他們:是你們耽誤了我的學習,就是因為你們讓我在家帶妹妹,所以我錯過了上學前班的最好時間,現在我什麼也不會,因為我沒有上學前班,這一切的錯都是你們讓我帶小妹才造成的。

結果當我拿出試卷放在我爸媽面前的時候,我媽只是悻悻的偏過頭來瞄了一眼,然後,我在我媽臉上看到了譏笑,一種原來如此、果然如此的嘲笑的表情,我媽的那表情,彷彿一記響亮的巴掌狠狠甩在我臉上的感覺。

刺痛的我準備的一切埋怨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我只能委屈的低著頭,努力讓自己眼中的淚花不要掉下來。

我爸看完試卷上的分數,沉默著走開,然後回到刨機前繼續著自己手上的工作,見我爸一走,我媽可能是對我有些“恨其不爭”,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甩在了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疼,五個手指印在臉上清皙可見,可是我已經覺得無所謂了,反正挨媽媽的巴掌也習慣了。

老爸聽到“啪”的一聲,抬頭看時,我媽媽的巴掌已經甩在我臉上了,我爸有些不高興的說道:“老婆,孩子沒考好,她心裡也難受,你幹嘛還要打孩子,再說,這次沒考好,大不了繼續努力,爭取下次考好就行了。

老爸走到我身邊,摸了摸我通紅的臉頰,有些責怪的說:“看你這下的重手,沒輕沒重的,萬一不小心打壞了怎麼辦?”

媽媽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打壞就打壞,就她這呆頭呆腦的傻樣,跟廢物有什麼分別,我看她再怎麼努力也沒用,你去外面看看整個鎮子上,哪家的孩子像她一樣,笨的像頭豬一樣,居然能避開所有的正確答案,給我考了個零分回來,還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她怎麼就好意思拿試卷給我看?

我好想回嘴:“我又不是拿給你看的。”但我不敢說出口,我怕又要挨我媽的巴掌。

老媽恨恨的說:“簡梅,你可真是個人才,我真是服了你了,行了,我也懶得跟你浪費口水,愛雜雜地吧,你要是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再過幾年,你就跟著你堂姐們出去打工就是了,就別浪費我們辛苦賺的錢。”

我心裡覺得好委屈,眼淚掛在眼窩裡,怎麼也掉不下來,也不敢讓它掉下來,怕媽媽看見了又是一頓揍,而我這副模樣讓媽媽更是惱火:“哭哭哭,就你考的這零鴨蛋你怎麼就好意思哭?同樣是坐在教室裡上學,為什麼吳莎莎和桂芳考的都是雙百?你再看看你自己,你覺得你有臉哭嗎?”

媽媽的話如針一般紮在了我的心裡,生疼生疼的,有那麼一瞬間,我告訴自己:活著真是丟臉,什麼都不如別人,活得這麼累,不如死了算了。

這念頭一閃現,我自己都嚇壞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其實我特別喜歡上學的,因為只有上學的時候我才不需要帶妹妹,只有在學校我才有同學願意跟我玩,我只有在學樣才能交到朋友,雖然目前我只有唐輝這一個朋友,但是這是個很好的開始,不是嗎?

哥哥看著我嘲諷似的搖了搖頭,像是被他看透一切似的。

大妹妹在一旁害怕而又擔心的看著我,小妹妹一步三晃走過來想要牽起了我的手,結果被媽媽憤怒的一把抱走了,一邊走一邊唸叨:小莉,你以後少跟大傻子呆一起,小心被傳染了傻氣,要是被傳染了,你以後也變成個二傻子,彤彤,還站那幹嘛呢,趕緊進來!”

兩個妹妹都被媽媽帶進了父母的臥室,不一會里邊傳來妹妹們啃餅乾的咔吱聲,原來媽媽是帶她們去一邊吃餅乾了。

其實算起來,我媽已經很久沒有打我了,這是我來以鎮上第二次挨媽媽的巴掌。

來鎮上第一次挨媽媽的巴掌還是因為有一次我只顧著和大妹玩摔泥碗,把小妹妹一人丟在家裡,等媽媽發現的時候,小妹已經抓著自己拉的屎吃了大半了,那時,老媽氣得不僅賞了我一巴掌,還拿木條狠狠抽了我一通。

老媽揍我的時候家裡誰也不敢幫我求情,還是老爸等媽消了火氣,悄悄的跟媽說:孩子們都大了,尤其是女孩子,總歸是要面子的,你看看鎮上,有誰家的孩子像我大女這麼乖巧懂事的,不僅能幫忙帶小女兒還會幫忙洗衣、做飯。

再說咱現在做著生意,你總在家裡打罵孩子,人家鄰里之間聽到了,總歸會說道一兩句,不定什麼時候傳出你是後媽,還會冤枉了你虐待了我前妻生的孩子呢。

老媽當時聽了不服氣的說:你說誰是惡毒的後媽?我什麼時候虐待她了?我只是在家教訓自家不成器的孩子,別人管得著嗎?

老爸說:人家不在你面前說,總在背後說你壞話,你能怎麼著?再說,咱現在也不像在老家那會,少吃少喝,一天天拼死累活的賺不了三分糧,老話不說,大富之家必有賢妻,賢妻自是寬容、大度、待人和善的。

老媽還要狡辯,老爸又趕緊接著話說:以後我會賺很多、很多的錢,不再讓你跟著我早出晚歸的,以後你就在家管孩子好了,你要再像這樣,總被孩子氣得三天兩頭的上火,氣大傷身不是嗎?再說,你要真氣出個好歹,萬一走了,這一家老小的我肯定要再找個女人來主持家裡家外的,到時候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個?受委屈的還不是你自己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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