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妹，原來你在這呢，家裡人都在找你呢，打你手機一直打不通，可能這小山村裡訊號不好，趕緊回去吧，你媽正找你呢。”
我正獨自一個人靜靜的盯著紅英家發呆，堂嫂鄧燕，此時她來找我了。
“堂嫂，我媽找我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就是你媽說要回去鎮上了，你二伯家的房子太小了，住不下太多人，所以大家都要回去了。”
“啊，都要回去？那明天的壽宴準備，來得及嗎？”
“來得及，叔伯們都留在這，明天一早，我們請的壽宴廚師就會過來的，現在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只管明天慶壽就行了。”
其實在來的時候，我第一眼就看到堂嫂了，但是由於我離開北京時，並非我自願離開的，所以我心裡多少對堂哥堂嫂還是有點怨氣的，雖然我不恨，但要我再像從前一樣親抖如熱的對待他們，我是做不到的。
我也知道，那時候的自已真的很差勁，也不爭氣，但誰都不喜歡在自已傷口撒鹽的人，所以我不恨，但也不會多感激就是了。
“怎麼了？衣錦還鄉了，來老屋感懷過往了？”
看來我堂嫂應該是讀過好些書的，看這成語用得多好。
“嗯，也不算衣錦還鄉，就是在外面混個溫飽而已，至少比在北京混得好，可能一開始就是自已選錯了，所以一錯再錯，差點把自已困死在北京。”
我帶著淡淡的憂傷，陳述著當年的落魄往事，彷彿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此事想來，我是真的放下了，也釋然了。
我又笑了笑，然後牽上堂嫂的手一起往回走。
“嗯，選對路也是相當重要的。”
“對了堂嫂，你這次怎麼也回來了？我哥呢？他沒一起回來嗎？”
“嗨，這不是你大侄女上小學了嘛，我們幹工地的，在外面上不了正規的學校，怕誤了孩子，所以回來了，我如今帶著你大侄女在縣城上學呢，你哥還在北京幹工地。”
“那挺好的，趁孩子還小，早做打算早好。”
“是哩，我和你哥想著今年在縣城買個房，將來方便你侄子侄女上學，就是我們手上還差個三四萬，所以我和你哥也是愁的天天睡不著。
如今家裡家外的全靠你哥一個人撐著，我也心疼他，奈何沒辦法啊。
你三伯兩個老人，一輩子混在這小山村裡，沒有出息，我們買房也幫不上忙，而且你二哥也成家了，他自已也想買房，所以他也幫不上忙。唉！”
說了半天，我在懷疑堂嫂估計是想找我借錢的，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使她開不了這個口。
我想應該是當年那件事吧，畢竟我的離開，雙方並不是特別的愉快。
“嫂子，買房是好事，將來也方便侄子侄女上學，早買早得惠利。”
“是是是，我和你哥也是這樣想的，如今縣城的房價也不貴，所以我們也在到處借錢，就是想今年把這事確定下來。
但是吧，我們親戚裡都是窮人家，要麼是在地裡刨食的，勉強也只能餬口，要麼是在外打工的，雖然能賺點錢，但人家也都是拖家帶口的，兩口子辛苦賺錢要養活一大家子人，誰也不容易，所以借錢真是難。
大妹妹，我聽你父母說，你現在當老總了，一個月好幾萬的，你這可是太有出息了，嫂子就艱難的開個口向你借個二三萬的，行嗎？”
我真的很想一口就回絕了，但我又狠不下這個心開口拒絕，畢竟當年也是自已欠人情在前。
這人情早晚是要還的，但至於如何還？該怎麼還?
我想依照自已的意願來還，而不是像堂嫂這樣趕鴨子上架，逼著自已還。
我沉默了，我在心裡衡量著：如果回絕，我該如何回絕，才能不傷老爸與三伯間的兄弟情，如果借，當是還了人情了，我該借多少？
如今照這情況來看，錢一旦借出去了，要回來的週期估計會很長，到時間了，要催帳的時候，肯定要傷感情的。
“大妹妹，你要是為難的話，可以少借一點，你看行嘛？”
“嫂子，按理，你和我們都是一家人，明天我奶過生日，還勞你們掛心，百忙中抽時間來操持，我家人挺感激的，而且當年在北京，承蒙你和堂哥照顧頗多，這份情妹妹都記在心裡呢。
只是我媽這人吧，你也知道的，自我爸開了傢俱店，家裡條件好了後，我媽就愛吹牛，喜歡聽別人奉承話，哪怕後來我爸生意失敗，帶我媽離鄉外出種菜、賣菜，我媽也改不了這吹牛的毛病。
我雖然比在北京混得好，但遠沒有我媽說的那麼好，嫂子，你也知道，出來打工的，都不容易。
況且我才去廣州兩年不到，所以真的沒存多少錢。”
我一邊陳述一邊觀察著堂嫂，她臉上有表情越來越僵、越來越尷尬，想來，她還是臉皮太薄的緣故，開口借錢被人拒絕了，所以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嫂子，你們差的三四萬我肯定一時拿不出來的，我回來的時候，身上取了一萬多塊錢備用的，我是這麼想的，嫂子，咱也不說借不借的了，這錢我都拿來給你，其中五千當是你們以後喬遷新居的份子錢，到時候我若是沒時間，就不回來了，但我這禮就先到了。
還有五千呢，當是我給你和我哥的謝禮，當年要不是你和我哥幫襯我、開導我，我也不會成長的如此之快，我現在，人雖然離開了北京，但是你們的情份我都記在心裡呢。
剩餘的二千是給侄子侄女買學習用品或是衣服的，我這做姑姑的，當年太落魄了，也沒給侄子、侄女買過一件像樣的禮物，如今我也小有成就，今天就借這個機會把這份禮物補上，希望哥嫂和侄女侄子不要嫌棄。”
我嫂子聽了我的話，喜笑顏開的，就差要將我摟懷裡，狠狠的親一口了。
“大妹妹，太感謝你了，我代你哥、還有你侄子、侄女謝謝你。”
回到二伯家，我找我爸單獨說了這個事。
我爸當時就氣得跳腳了，氣憤的的說：“曹軍他們不要臉，怎麼能找堂妹開口借錢？而且他爸是過繼給了你舅爺爺那邊的，他們怎麼能這樣做？你媽也是個大嘴巴，就會在外面吹牛，現在惹事了，大女，這錢不能借，借了還不一定什麼時候才要的回。”
“爸，當年我在北京混了半年，要工作沒工作，要收入沒收入，身上也沒一分錢傍身，自已在堂哥家混吃混喝了半年，我是一分錢伙食也沒有交給他的，這個錢，我想給他們，當是還了當年的收留之恩了。”
我爸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表示認同我的說法。
想必我爸也明白，這是了斷人情的最佳時刻。
如今這世道，人情債最是難還，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還了這份情，我肯定要還清了，我不想以後因為這份微薄的人情而困住了自已，使自已左右為難。
等將包裡取的一萬二千塊錢交給堂嫂的時候，我們雙方心裡都踏實了不少。
嫂子有了這筆錢，可以減輕他和我哥不少的經濟壓力，而我因為還了這份人情債，心裡也輕快了不少，以後，我想以後我們應該僅剩親戚關係了......
下午我和我媽隨我租的大巴一起回去鎮上，嬸嬸和其他親戚同住在小鎮上的，也都搭了順風車，大家一起回家。
臨下車的時候，我媽又和長輩們一起約好了，明天早上七點半在我家集合，然後一起坐大巴去村裡給我奶奶準備壽宴。
由於那時候我們親戚家還沒有人買車，我也沒有考駕照，所以我只能在鎮上租了一大巴車一週，方便奶奶的壽宴接客。
我奶奶還有兩位妹妹也健在，大姨奶奶嫁去了臨縣，小姨奶奶也嫁去了另一個鎮子。
兩位姨奶奶雖然比我奶奶小上幾歲，但畢竟上了年紀了，腿腳也存在不方便，年輕時候，我奶奶的生日，兩位姨奶奶都要跋山涉水的來給我奶奶過生日。
也是近幾年人老了，走不動這麼遠的道了，所以只能派家裡的小輩年節或是生日的時候來家裡坐坐，報個老人的平安。
明天我將我媽送去村裡，然後隨車先去接小姨奶奶及她的家人。
然後我再陪著大巴師傅去鄰縣接大姨奶奶和她的家人。
下午吃完了午飯，我還要將路較遠的客人安排司機送回去。
老人真是奇怪的，年紀越大，越不喜歡在親戚家過夜，特別是二位姨奶奶，死活不願意留下來，哪怕自已想我奶奶想得天天掉眼淚，見面的時候也是相互抱成一團，哭成了淚人。
但是下午吃完了午飯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回去，無論我家人如何勸也不願意留下來。
奶奶也只得讓我將她們安全的送回去。
這一天的，我光是大巴車上轉悠了。
我自小就暈車，如今操持我奶奶的壽宴，我來來回回坐了幾趟車，暈得我也是心裡難受。
幸好如今有暈車片，不然這真會把我的小命也給折騰沒了。
一整天下來，我是一口也沒吃進肚子裡，直到晚上的時候，我才勉強吃了幾口飯。
奶奶的壽宴一過，我也該回廣州了，但我不想那麼快回去，只得向袁總又請了三天假。
由於我父母要留在村裡照顧我奶奶，所以我只能一個人回到了鎮上，看著空蕩蕩的家，我又想起了那些年的往事，那時候至少家裡還有妹妹們陪著，如今家裡就我一個人，心裡有些悲涼。
第二天，我沿著記憶中的那條小道去了黎小芳的外婆家。
只是當我憑著記憶找到小芳的外婆家裡，裡面空空如也，當年的那片瓜地也早已荒涼了。
後來找村裡的人打聽才知道，小芳的外婆早幾年前就過世了，如今只留她外公一個人在世，老人年紀大了，根本無法照顧好自已，所以她舅舅將老人接去家裡照顧了。
想想也挺好的，老人嘛，老有所依，也不枉此生了。
只願天下老人都能老有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