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慘死
天啟十五年，酷暑，大雨傾盆，連夜不止。
皇宮最深處大牢裡，暗無天日，伸手不見五指，抬頭不見星月。
沈聽竹靠在牆邊，低垂著頭，髮絲凌亂如草，整個人籠在陰影裡，看不清神情。
她全身的肉被一片片剮了下來，血肉模糊，深可見骨。有兩根鎖鏈穿透她的琵琶骨，將她牢牢釘住。
有老鼠經過，擦過她裙邊時，竟也被她身上的陣陣惡臭混著血味燻得暈頭轉向
牢房外傳來腳步聲，一個厚重，一個輕巧。
沈聽竹耳朵微動，強睜開眼，即使是現在，她也要維持沈皇后的威儀。
透過髮絲縫隙，她看見牢門口立著兩個人影，男人著正黃龍袍，丰神俊朗，而他懷裡靠著一嬌俏女子。
不是樓羨和沈芙這對渣男賤女還能是誰！
見沈聽竹還能醒來，沈芙眼裡劃過一抹惡毒之色，仍嬌滴滴道：“姐姐，你還好吧……”
語氣裡盡是幸災樂禍，不見一份關心。
沈聽竹掙扎著爬起來，鎖鏈發出“嘩啦啦”聲響，“你們來做什麼？”聲音也被毒得嘲哳難聽。
沈芙裝作被沈聽竹嚇到的模樣，柔弱無骨縮到樓羨懷裡，哭唧唧道：“陛下～～～姐姐她好嚇人！”
樓羨連忙摟著懷中女嬌娥，柔聲安慰：“不怕，芙兒，羨哥哥保護你。”
“嗯嗯，芙兒最愛羨哥哥了。”沈芙含情脈脈望著樓羨，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到處點火。
沈聽竹被他們“打情罵俏”模樣噁心得恍如吞下幾千只蒼蠅。
“樓羨，我自問真心待你，為你剷除異己，蕩平阻礙，扶你上位，你究竟為什麼要如此不留情面？”
樓羨厭惡地看著沈聽竹，就像在看什麼髒東西。
沈聽竹被他冷漠無情的視線刺痛，往後退了半步，直到如今，她才彷彿識破他的真面目。
可她偏要說！
她道：“是我，舍下面子去求外祖父支援你奪位，做你後盾；是我，替你殺了其他皇子，讓你再無後患；也是我，設計發動宮變，送你上位！”
她聲聲泣血，一字一句，樓羨卻是面色鐵青 ，“賤人，住嘴！！！”
他最恨的就是沈聽竹裝腔作勢，每次都會讓他想到自己只是一個卑賤宮女所出。
她越聰慧，越襯得他愚蠢。她不過一介女子，憑什麼對他指手畫腳。
沈聽竹又指著縮在樓羨背後的沈芙，眼神恨恨，“還有你，沈芙，我把你當做親妹妹看待，只要我有的，也必然少不了你，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沈芙眼神陰狠，還有微不可察的嫉妒，“姐姐，是你自己犯了錯，快跟陛下道歉，妹妹我一定幫你在陛下面前多說幾句！”
沈聽竹道：“我何錯之有，樓羨，我說過，我沒有推她！”
沈芙神色有些慌張，望向樓羨，眼淚簌簌而落，“陛下，妾的孩子……”
樓羨安撫拍拍她的手,“朕替你做主”，他看面前女子，毫不留情道：“你這個毒婦，還想狡辯，那日朕親眼看見你把芙兒推下去，還敢狡辯！”
沈聽竹悽惶一笑，那日明明是沈芙主動來她宮裡，硬拉她上高臺賞景 。
說著說著便往欄杆靠去，她自覺不對，想要走，沈芙卻扯住她的手，詭異一笑，“姐姐，我懷孕了。”
還未等她反應，她借力往後一倒，當著她面墜下。
非常湊巧的，樓羨剛好出現。
她便以謀害皇嗣押入大牢，沈芙卻從才人一躍成為沈貴妃。
地位僅在她之下。
現在想來，只怕也是她設計好的，而她，全無防備。
樓羨道：“朕忘了告訴你，你肚子裡的孽種前幾天死了。這是作為你害芙兒的代價！”
沈聽竹不可置信，捂著自己的肚子，顫抖地差點要跪下去，她有孩子？
她求了這麼多年，上天終於垂憐，賜給她一個孩子，她還未曾開心就沒了。
“我的孩子！！！”沈聽竹爬起來，朝著樓羨和沈芙所在跑去，可還未踏出半步，便被鐵鎖死死拽著。
她死死伸著手，目眥盡裂,心中最後一絲期盼燃滅，只想讓他們兩個為她死去的孩兒償命。
樓羨勾起一抹得意笑容，繼續道：“哦，至於你外祖父一家……”
“你把他們怎麼了！”
他輕飄飄說道，“他們勾結外敵，功高震主，連誅九族……”
沈聽竹眼眶猩紅，雙拳緊握，震得鐵鏈嘩嘩作響“樓羨，你怎敢……他們對你如此忠心……”
沒有人比她清楚，江氏一族於國於民有多盡忠。
是她長跪祠堂，向列祖列宗保證，樓羨絕對會是良人明君，外祖父看在她面上，才會參與黨爭，替無權無勢的三皇子苦心籌謀。
是她，識人不清，把江氏闔族推入狼窩。
祖父，祖母，表哥，表姐，表妹……終究是聽竹對不起你們啊！！！
沈聽竹仇恨地盯著面前兩人，似要把他們的面容記到骨子裡。
沈芙道：“陛下,臣妾知道姐姐罪責難逃一劫，可多年情分，妾有些體己話想獨自對她說，可以嗎？”
樓羨柔情似水，“朕的芙兒就是善良，罷了，朕在外面等你。”
待樓羨出去，沈芙褪去乖順的偽裝，居高臨下睨著沈聽竹，翹著鳳指，緩緩走向她。
她頗為嫌棄蹲在沈聽竹身前，湊到她耳邊，幽幽道：“姐姐，我還有些悄悄話想對你說呢。”
沈聽竹心如死灰，沙啞著嗓子，“你要說什麼？”
沈芙道：“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懷孕。”
沈聽竹詫異抬頭，“你！”
沈芙洋洋得意，“可是陛下寵我 ，自是相信，畢竟我們相識早在你之前。”
原來他們早就暗通款曲。
“明明我才是爹爹最寵愛的女兒，而你只是空有一個嫡長女的名號，就要處處壓我一頭，憑什麼！”
“反正死到臨頭，我也不怕告訴你，你的表哥，是我派人五馬分屍；還有你表姐表妹們，我派人送進妓院，好生招待咯咯咯……”
沈芙自顧自說著，越說越興奮。
“還有你的母親，知道她為什麼早早就撒手人寰了嗎？是我母親下毒，毒性一點一點深入骨髓，最終回天乏術。而這一切，爹爹都知道，且默許。”
沈聽竹瞳孔睜大，她的母親原來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竟是被她敬愛的父親和繼母聯手殺害！
“啊！啊！啊！我要殺了你們，我一定會殺了你們。”沈聽竹嘶吼著，掙扎著。
沈芙瞧著她宛如喪家之犬的樣子，心下湧起陣陣快意，多年憋屈一掃而盡。
沈氏嫡女又如何，嫡庶尊卑又如何，她註定才是勝者。
沈芙緩緩從袖裡抽出一把匕首，”姐妹一場，就由我來送你最後一程吧，我親愛的的姐姐。”
匕首泛著寒光，在沈聽竹眼前，陡然逼近。
“噗嗤—————”尖端刺進眼球。
饒是已經經歷過剜肉之刑，沈聽竹仍能感覺劇痛席捲。
沈芙在她眼球裡攪來攪去，“姐姐，你的眼睛太美了，就剜下來送給妹妹吧。”
她將一半眼球活生生剜了出來，扔在地上，如棄敝履。
沈聽竹捂住左眼，鮮血順著指縫流動，無力地癱在地上，意識恍惚。
“永別了，姐姐。”沈芙將匕首插到她身上，嘴角輕笑，轉身走出牢房。
她手輕輕一揮，暗處跳出幾個暗衛，“把她頭割下來，扔去餵狗。”
“是！”
……
城外亂葬崗，沈聽竹的屍體被隨意扔在草叢裡，和其他屍體混在一起。
大雨淅淅瀝瀝，無情地打在她臉上。
沈聽竹嘴唇翕動著，還殘存著最後一口氣。
暗衛雖聽命於沈芙，但大多曾受恩於沈皇后，終是沒有割她的頭。
遠方傳來軲轆車輪聲，在這雨夜顯得格外突兀。
沈聽竹用殘存的那隻眼睛望去，見雨幕中一白衣俊美男子坐在輪椅上，身後侍衛撐著傘，推著他往自己而來。
侍衛翻過她身體，“主子，是沈皇后。”
男人沉默良久，隨即竟從輪椅上站起。
他從她身體上跨過，“好好替她安葬吧。”
衣袖擦過沈聽竹臉側時，一個熟悉的名字浮現。
樓淮之，早被她毒死的病弱太子。
既沒死，也沒有殘疾。
沒想到，最後竟是他來替自己收屍。
世道真是可笑，真心相待的，置她於死地；違心傷害的，卻保留她最後一絲顏面。
雷聲霹靂，大雨滂沱 。
沈聽竹暗想：倘若能重來一世，她定要懲治那些傷害過她的人，讓他們百倍還之。
沈聽竹閉上眼，徹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