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薇大機率也不清楚這司機的底細,所以她的臉色也算不上好看,但此時當著旅館老闆這個外人的面,有些話不能直說。

“我就知道!”

旅館老闆手腳並用從地上爬起來,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他圍著司機不停打轉,嘴裡還時不時發出稱讚的嘖嘖聲。

“太棒了,”他猛地定住腳步,轉身看向何萍瑗,眼底炙熱,“何小姐是吧,聽說您是會西坪的人?”

或許也是察覺到了旅館老闆不同尋常的地方,何萍瑗收起了之前的不耐煩,微微點頭:“怎麼了?”

“會西坪這段時間可出了不少大事啊。”

為了吊胃口,他故意話只說一半,留下足夠的懸念,並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態,試圖讓幾人他求他繼續往下說。

但何萍瑗是什麼人,作為何家千金,向來只有別人求她的份。

“麻煩各位來我房間吧,”視線依次掃過沈隱青和李平陽,她語氣淡然,“我來為你們解釋今晚的事。”

“行。”

被關在房間外,身旁還站著傳說中的殭屍,雖然不害怕,但旅館老闆心裡依舊覺得膈應。這份膈應來自於那個自視清高、瞧不起他的女人,何萍瑗。

他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

旅館老闆冷笑兩聲,戀戀不捨從司機身上收回貪婪的視線,他最後望了204房間一眼,然後將雙手交疊放在身後,駝著背下了樓。

“等著吧,下半夜有你們好受的。”

喃喃自語的話,未被任何人聽去。

房間內部,沈隱青和李平陽都顯得尤為侷促,因為這個房間實在太小,根本就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為了避免尷尬,二人只能靠在窗邊聽何萍瑗娓娓道來。

“根據你們現在已知的資訊,相信各位已經能推測出有關何家很多事了吧。”

看似是問題,其實用的是陳述語氣,何萍瑗根本就不打算等待對方的回應,自顧自往下說:“我們何家祖籍的確在會西坪,所以練殭屍,應該算是傳統……”

何明志攜妻子白手起家,一路從偏遠山區奔襲到省會城市,其中要付出多少辛苦,只有他們二人清楚。

功成名就後,已經處於半退休狀態的何明志,又惦記起了祖上傳下來的“老手藝”,對於殭屍這種世人恐懼的東西,他卻覺得格外親切。

甚至揚言,殭屍這種沒有思考能力的存在,比陰險狡詐之人更值得信任。

不僅如此,它們還可以為何家掃清發展道路上的障礙,並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即便是警方也難以從蛛絲馬跡之中,挖出幕後主使。

養小鬼,也是同樣的理由。

聽完何萍瑗的講述,沈隱青忽然有些佩服這個何明志,都半截入土的人了,還不忘重振他們何家往日的“威風”,這種誓要把殭屍發揚光大的頑強心智,怎麼能不讓人心生敬佩?

只可惜,如果他能向自已學習,把殭屍這種“新能源”用在正途上,整點殭屍展覽大會、殭屍主題餐廳、殭屍主題樂園,或者殭屍勞動力市場之類的,不同樣能賺得盆滿缽滿。

而且在這個賽道上,他們根本就沒有競爭對手。

能煉殭屍的不一定比他們有錢,有錢人不一定會煉殭屍,這不妥妥的行業先鋒,怎麼就走上歪路了呢?

對此,沈隱青只能表示無盡的惋惜。

這些話實在不吐不快,但又不能當著僱主的面肆意吐槽,所以沈隱青拼命壓著嗓子,和李平陽在窗戶邊上嘀嘀咕咕。

“我靠!沈哥你簡直就是商業天才。”

李平陽看向沈隱青的眼中充滿了崇拜,然後也提出了自已的想法:“要不然咱們就趁這次機會,把這門手藝學到手,然後……”

他嘿嘿直笑,意味不言而喻。

靠近窗戶的許薇深深嘆了口氣,她有時候是真的很想罵人。

“我家的情況就是這樣,不過你們可以放心,”何萍瑗豎著一根手指,指向房間外,“我的司機手上並未沾過血腥,而且他是因病去世,死之前特意強調,被煉成殭屍之後要跟著我。”

沈隱青瞬間腦補出了一場陰陽相隔的感人大戲。

作為何家千金的司機,男人自知此生絕無被接納的希望,加上身體原因,他更加絕望,於是便想著生前既然不能陪伴小姐,死後留在她身邊也不錯。

感動哭了。

沈隱青為自已編排的戲碼默哀兩秒,面上立刻恢復正色,“抱歉何小姐,你說的這些,好像都跟何家老宅所在地會西坪沒有關係吧?”

收斂好神情中的悲痛,何萍瑗又變回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她。

“我說這些,只是為了打消你們的疑慮,”她從枕頭下面摸出女士香菸,“當然,另外就是警告各位,不要多管閒事。”

在對方準備點菸的時候,許薇出聲制止:“何小姐,我對煙味過敏。”

“真的?”即便不太相信許薇的說法,但何萍瑗還是合上了打火機,“那行吧,我再忍忍。”

她沒有煙癮,只是心情低落或者煩躁的時候,只能想到這樣的方式來舒緩情緒。

在面對同性的時候,她意外的好說話。

不過有關沈隱青的問題,還是沒能得到解答。不變的說辭再次重複,強調依舊要等到抵達目的地後,何萍瑗才願意告知。

還以為能得到什麼重磅訊息,結果就這。

沈隱青瞭然無趣地擺擺手,“那既然這樣,就各自散了休息,明早好集合。”

“沈先生,我還是得提醒你們,晚上不要睡得太死。”

為二人開了門,何萍瑗指尖還夾著會點燃的香菸,她眼眸低垂,嗓音帶著說不清的疲憊。

“放心,”沈隱青彎曲食指和中指,隔空戳了戳自已的雙眼,“今晚它倆輪流站崗。”

門外,司機還盡職盡責守在原來的位置,何萍瑗打了個清脆的響指,為其下達回房間休息的命令。

等沈隱青二人回房間關門,司機已經不見了蹤影。

“沈哥,你難道不覺得很奇怪嗎?”

李平陽拆開一次性牙刷,“我道行淺,加上這殭屍煉製的手法獨特我,沒看出來也正常……是真的正常,不是我為自已開脫啊!”

“這事兒算不上丟人,別這麼激動,”沈隱青微笑著拍他的肩膀,“許薇不過也沒看出來?”

吐出滿嘴的泡沫,李平陽連忙說道:“我說的奇怪就在這個地方,許薇是純陽體質,按理來說,那殭屍見了她就跟老鼠遇到貓,躲還來不及,怎麼還大搖大擺在她眼皮子底下晃盪呢?”

沈隱青忙著劃分床鋪,暫時沒空搭理他,就隨便敷衍了兩句。

“你不都說了煉製手法獨特?到時候問清楚不就好了。”

李平陽搖頭晃腦,“我還是覺得不對勁……”

還好是兩張單人床,不然沈隱青真要打地鋪了,他拉開窗簾,期望著能看到什麼絕美景色,結果外面竟然是一堵牆,而且剛好是牆角。

從科學角度來說,這不僅有礙空氣流通,阻擋陽光,而且還會在心理上給人壓迫感,對身心健康都有害。

而在風水上,這就是典型的尖角煞,易破壞房中原有的風水格局,想要化解,除拆掉牆角外,還可以再窗臺上擺放八卦鏡、五帝錢、泰山石等物件。

怪不得沒開燈之前黑漆漆,敢情連月光都照不進來。

糟心地拉上窗簾,等李平陽從衛生間出來之後,沈隱青抓緊時間洗漱上床,結果剛裹上被子,他就聞到了一股黴味,以及常年不見陽光的潮意。

更糟心了。

但心底嫌棄完全抵不過路途的疲憊,沈隱青帶著滿臉糾結很快入睡,這讓他成功避開了李平陽的呼嚕交響曲。

也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朦朧間似乎感到有什麼東西攬住了他的腰,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如果換做是往常,沈隱青多半會睡得更沉。

但那是過去問心無愧的他,如今,他不僅幹了虧心事,還幹了兩件,根本就不敢睡——

萬一被查手機,那不就全完蛋了!

憑藉頑強的求生意志,沈隱青只花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就徹底清醒過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言珩的手,滿含希冀問道:“老公,咱能給我留點面子嗎?”

或許是老公兩個字給言珩帶來了極大衝擊,他舉著沈隱青的手機,良久沒有動彈。

機會來了!

沈隱青眼疾手快,一把將自已的心肝小寶貝搶了回來,藏屁股底下之後,才分出神去哄自已的心肝大寶貝。

“我好想你啊,”在言珩懷中乖巧地蹭了蹭,沈隱青輕聲抱怨,“你都不知道,今天給我們開車的居然是隻殭屍,好嚇人的。”

刻意放慢的語調,如吳儂軟語,輕飄飄落在心尖。

言珩僵在半空的手,良久之後才徐徐落下,寬大而溫暖的手掌,頓時揉亂了沈隱青的頭髮。

怎麼都不搭話,沈隱青納悶,抬起頭與之對望。

分明是在如墨的夜色中,他卻能清晰看到對方喉頭的滾動痕跡,莫名地,沈隱青察覺到了逐漸焦灼的氣氛。

“青青。”

言珩喚他的名字,喑啞低沉,“你剛才叫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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