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被用能力替換了全新材料的轟炸機,也算是死夢能力的造物了吧?像那樣的造物,我覺得不會只有一個吧?”

“呃......”

“到底還有沒有能用的能力造物?你最好老實交代。”

陳星提著別先科向外走著,同時質問著別先科,要他交代關於死夢相關技術造物的更多細節,然而別先科在這個問題上卻開始猶豫了起來。

“我先提醒你,讓別人來審問你,你最多隻會被打一頓。但我可不會輕易饒了你。我們現在也沒有時間了,如果不能提供點有價值的東西,那麼就算留著你也沒有什麼用了。你是科學家,你應該知道,人的眼球如果被擠出來,再按回去就不會有事吧?”

陳星將手指按在別先科的眼眶上,撐開眼皮按壓眼球。儘管陳星並不急於用力按,然而眼球受到壓迫的不適感,對即將發生的可怕情景的恐懼感,已經壓倒了別先科頭腦中的最後一絲冷靜。

“快住手!別這樣!”別先科驚恐地叫喊。“你會擠破的!”

“有膽子跟著陰謀家一起毀滅世界,卻連被人虐殺的膽子都沒有,你真是太可笑了。我不會可憐你,你也沒資格乞求別人可憐。”

“有的!還能用的能力造物,你想要用就能用,快放了我吧!”

聽到這話,陳星才一把將別先科推開。別先科晃了幾步,又連忙用手捂住被陳星擠壓的那顆眼球,生怕它掉出來一樣。

“那就帶路吧。”

尼古拉有點驚恐地看著陳星這一段效率極高的審訊,他又看向千風伊夏和白羽,他們對此並沒有什麼反應,似乎習以為常。

“我怎麼不記得他下手這麼狠?”古輝揚諾夫問,“跟我記憶裡幾年前的樣子不太一樣,你們在這兩年執行任務的手段變了?”

“沒有,但我總感覺這就是他能做得出來的事。”千風伊夏訕笑著說。

沒有能力的影響,免疫介質也就可以正常生效。再次走過基地上原有的逆模因屏障時,七個人看到的都是相同的景象,也沒有在意識中產生雜念的干擾。

“如果他硬著嘴什麼都不說的話,你打算怎麼做?”

再次穿越那段山路時,尼古拉忍不住上前去問陳星。此時山間呼嘯的風已經停了,天空中太陽正好,陽光照在積雪上產生沙沙的聲音。

“我們現在沒時間去折磨他。”陳星說,“如果他不說,那我也只會把他吊在一棵樹上,讓他在這裡自生自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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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脊山基地位置過於偏遠,若為基地中補給物資,直接從附近城市中運輸過於麻煩,而空運則難以支撐基地內的需求,所以在基地八十公里外又修了一座偽裝的軍事基地作為物資中轉站。

同時因為這座軍事基地的主要任務並不是承擔軍事任務,其內部也儲存有大量聖脊山基地的實驗產物及其他死夢相關技術造物,即用作物資儲備管理,也可在聖脊山基地發生意外時作為替補。

在路上,沒有了特殊能力的七人只得小心翼翼地趕路,隨時注意著周遭環境中的情況,以防遭到縱火者的突襲。然而到第二天抵達基地附近為止,他們也沒碰到一個能放火的人。

或許沙迦真的做出了不許攻擊曙光小隊的命令,又或許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本來也沒有幾個能轉化成縱火者的人。

透過幾片雪花稀疏飄落的清冷空氣,曙光小隊和寒風小隊已能看到雪花基地的輪廓依稀出現在遠方,但也正是在這時,他們才意識到之前看到的黑煙正是從基地裡冒出的。

“還有沒熄滅的火光,”陳星在山坡上遙望遠方,“外面沒有屍體和燒焦的痕跡,基地裡應該還有人在和縱火者戰鬥。”

“準備戰鬥。”千風伊夏冷靜地說。

儘管他們已經連著趕了一天一夜的山路,現在每個人都十分疲勞,然而現在他們也別無選擇,只能端起步槍,謹慎地接近目標地點。

聖脊山基地中存有一些普通的軍用槍支。爆炸發生後,仍然有極少的一部分槍支和子彈沒有被摧毀,不能使用能力的幾位特殊調查員只能使用這些武器。儘管很難說這些步槍能不能傷到擁有特殊能力的縱火者,但相比使用魂器,至少槍械可以讓他們免於和縱火者近戰。

潛入後,他們看到基地中完全是一片狼藉,內外幾乎都被燒了個遍,到處都有燒焦的雜物。建築內部積聚了一重煙霧,差點燻暈第一個衝進去的尼古拉。越往內走,尚未熄滅的火焰就越多。每隔一段距離,他們就會發現幾個屍體,不過都是死於槍傷,沒有一個屍體上面有燒傷的痕跡。

“沒有被縱火者殺死的人嗎?”白羽疑惑地檢查。

“顯然不是。”

陳星抓起地上一捧慘白的灰燼,凝視著這熟悉的慘白色。

“這些灰可不像是別的什麼東西燒出來的。”

當火焰燃燒的聲音正在畢畢剝剝地響起時,兩聲槍響突然傳來,隨後這片空間陷入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兩支小隊默契得保持沉默,向昏暗的深處潛入,以觀察戰鬥的情況。

然而轉眼間,一發子彈擊中了陳星的肩部。

昏暗中,誰都無法看清周圍的情況,幾人連忙都爬向距離最近的掩體。槍聲連連傳來,顧不上疼痛,陳星也趕在下一顆子彈命中前,躲閃到了一塊突出的牆體後。

“停火!自已人!”古輝揚諾夫連聲大喊,“我們是寒風小隊!”

對方顯然聽到了,槍聲立即停息。片刻過後,基地裡的燈突然明亮起來,視野中的任何物體都變得清晰可見。

“你們先出來吧,我們不開槍,如果你們真是自已人的話。”

古輝揚諾夫離開掩體,在道路正中的空曠區域上慢步走著。寒風小隊的其他人也站了出來,跟在他身後。

確認古輝揚諾夫狀態正常後,對方才走出來。但令人沒想到的是,他們也只有三個人。

“我還擔心你也變成那種什麼都不知道,只會放火的瘋子了,伊萬諾維奇。”

“只剩你們三個了嗎?”

“是啊......其他人都被燒死了。這裡接近一半的人都變成了那種樣子,我們好不容易才支撐到現在。你們來之前,最後一個放火的瘋子被我們打死了,就在剛才。所以在看到你們過來的時候,我們還以為又是他們,就立馬開了槍......”

“有沒有醫療物資?”千風伊夏打斷他們喊道,“我的隊員被你們打中了!”

“沒事......”陳星咬著牙說,“先讓別先科過來,我們得讓他去拿技術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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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槍口頂著走了一路的別先科,現在仍被槍頂著走去基地內儲藏死夢相關技術造物的倉庫。好在基地內部的縱火者從一開始就被其他人遏制著,他們沒有時間去破壞更多的設施,甚至於連電力都可以正常供應。

成功透過基因識別裝置後,別先科開啟倉庫的大門,隨後走上了去往地下空間的電梯。兩支小隊的人也在一直跟著他,其中也包括陳星。儘管陳星肩膀裡的子彈沒能取出來,只是簡單包紮了一下。

“那裡面有沒有醫療裝置?”千風伊夏忍不住問。

“我不知道。那裡的確藏著很多東西,但現在還能用的有多少,我不知道......”

下方一共有三層空間,經過第一層時,他們看到了古輝揚諾夫說的那架銀天鵝轟炸機,儘管被藏在這陰暗的地下,但它的銀白色塗層在燈光照射下仍然光彩熠熠,就像昨天才剛剛組裝完成一樣。

在第三層,當門開啟的那一刻,一陣刺骨的冷氣瞬間捲入電梯內。儘管幾人身上穿著在高寒地帶活動的山地裝,但還是都忍不住顫慄。陳星甚至都感到,他肩膀上的那個洞在此刻也不再流血了。

此處宛如一座藝術博物館,這一層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怪異物件。僅看外形,誰都不能夠猜出這些東西是用來做什麼的,但在看到它們時,所有人都不免在心中認同,這些物件有著一種詭異的美感。

“不必奇怪。”別先科解釋說。“這些物件在製造時都不可避免地要用到承載者的能力或錨粒子,因此也需要他們主觀上的認同。如果製造者心裡的認同發生動搖,那麼成品的效果可能就會打折扣,甚至無法被製造出來。”

別先科在眾多物件中搜尋著,其中大多數物件,他只看一眼就能在心裡算出大致的狀況,而直到走到最後之前,別先科也沒找到一個足夠應付陳星的東西。

“到底有沒有能用的?”陳星問,“你最好小心點,沒有的話你就完了。雖然我的右手使不上力了,但我還能用左手掐死你。”

“有的,有的,讓我再找找......”

別先科頭上冷汗直冒。但當瞥見擺在眾多雜物後面的一個大型容器時,別先科停了下來,在原地愣了有一會兒,似乎在心裡反覆斟酌了一通,然後他才忐忑地向容器走去。

“請到這邊來吧。”

別先科按下了容器側面的按鈕,容器朝向眾人的正面隨即從中間開了一道縫隙,冷冰冰的氮氣從中不斷溢位。分成兩面的容器壁向兩邊平移,其內部所放置的物品逐漸展現在眾人眼前。

那是一套盔甲,是一套以黑色絲繩穿纏方形鐵甲片所組成的札甲,其樣式並不完全符合任何國家的傳統盔甲樣式,像是製造者在雜糅各種盔甲的形制特點後創造出的一種臆造甲。現代人或許會覺得很美觀,但事實上這種盔甲根本就不曾出現在古代戰場上過。

觀察片刻後,陳星試著將手伸向盔甲,然而指尖剛一觸及甲面,他就像觸電一樣地縮了回來。

“請允許我解釋一下。”別先科連忙說,“這套盔甲是去年製成的技術造物,是用錨粒子製造的。穿戴這套盔甲後,人就可以釋放錨粒子的力量,獲得遠超常人的身體強度與速度。更重要的一點是,穿戴者的身體結構會被一種特殊力場錨定在一定範圍內,外部的任何攻擊都無法造成傷害,也可以免疫溫差造成的傷害。因為有錨粒子供能,所以不會因為現在通路關閉的狀態失效。穿戴者也可以不攝入食物和水,完全依靠錨粒子的能量維持正常行動。”

“既然這樣,那麼你為什麼沒有穿上這副甲?”陳星問,“這副盔甲一碰到人就會吸收錨粒子,同時對接觸的整個人體都會產生一種吸力,恐怕也只要片刻就能穿上它。如果真有你說的這些作用,你為什麼不穿上它來反抗我們?”

“這是因為......這副盔甲消耗錨粒子的速度非常快,快到很危險。”

別先科猶豫地講著,最後還是硬著頭皮全說了出來。

“這件東西在製造出來時就無法預計會在什麼時候把穿戴者的錨粒子消耗光。要知道,人如果沒有錨粒子的話,那就是徹底死了,連死夢都不會有。製造這副盔甲時用的錨粒子,都是用的一個精神崩潰的承載者的,他被折磨得寧肯直接去死,也不願意在死夢裡繼續活。啊......或許我還可以再繼續找一找,沒準我還能想起來有哪些......”

然而陳星根本沒打算聽他講太多廢話,他早已將盔甲從掛架上硬扯了下來。

串甲片的絲繩突然消失,鐵片逐漸覆蓋上陳星的軀幹,直到按照原先的樣式重新拼合,絲繩又重新出現,將甲片串接好。整個過程不超過兩秒鐘,而盔甲就已完全套在陳星身上。

“你感覺怎麼樣?”千風伊夏擔憂地問。

“這東西好像脫不下來。”陳星晃動著手臂說,“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東西很有用,我都感覺不到那顆子彈的存在了。”

“普通的方式無法卸甲,”別先科說,“這件盔甲是與你的錨粒子相關聯的,只有當發生其他使用錨粒子的情況時才能夠卸下,也就是使用能力或進入死夢的情況。”

“這麼說,如果通路一直不開啟,我就只能穿著這東西,直到我的錨粒子燒乾淨啦?”

“呃......”

沒有時間讓別先科在心裡盤算,陳星立刻就扼住別先科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

“我不信你們沒研究過如何應對現在這種情況。”

“先把我放下來吧......研究過,但基本等於沒什麼成果......”

別先科的腳勉強著了地,但只能勉強踮著腳站著。

“你就這樣講清楚什麼叫‘基本等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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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靈魂粒子的通路一直存在,但其形成的原因一直都不為人所知。直到最近,有一位承載者在報告中記錄了一種名為“死冕”的特殊現象。

有些人的靈魂粒子在形成死夢時,一部分記憶粒子會從中脫離,其中包含的記憶通常是被人格極度排斥的。這一部分記憶粒子將會脫離死夢單獨存在,與其他脫離的記憶粒子相融合,共同環繞在死夢周圍。

這種現象與太陽拋射內部物質形成日冕的過程十分相像,所以死夢中的人通常稱其為“死冕。”

現有基本意識粒子與記憶粒子經過通路進入死夢,必然先要經過由脫離的記憶粒子組成的死冕。於是現在有一種假說,即通路的形成來源於死冕對死夢的腐蝕,可能是死冕與死夢在外部的接觸使得死夢逐漸恢復與死冕,甚至與現實世界聯絡的能力。

如果這個猜想符合現實情況,那麼透過對死冕施加影響,那麼就可以控制通路的增加與減少,產生與消失,甚至有可能決定受死夢影響而產生的承載者和異能者還能否使用能力。

為了驗證這個猜想,世界上已經有多個調查局製造了將承載者的意識連通死冕的裝置。

“但是......”

別先科又開始吞吞吐吐地說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但是什麼?你能不能痛快點,不然,用華海話說,我可不會給你個痛快。”

“但是這個猜想根本無法驗證,”別先科惶恐地說,“我們曾經試過讓承載者的意識進入死冕,但是接受實驗的那兩個人中,第一個人在意識恢復之後就開始大喊大叫,沒多久就猝死了,臉上扭曲地像上吊死的一樣。第二個人沒有猝死,但......他徹底瘋了,不停地攻擊他看到的東西,連他自已也打。我們還沒來得及控制住他,他就狂笑著把自已切成兩半了。”

“什麼?那你們查明原因了嗎?”

“他們都瘋了,沒有帶回來任何有價值的資訊,原因也無從查起。但很快我們就想到了原因:能讓死去的人主動想要忘記的記憶,還能是什麼?”

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地下室內的氣溫很低,但還有比那更冷的東西。一陣刺骨寒意在他們的血管中流動,直至流入心臟,刺進心壁的血肉中,帶來冰冷的恐懼。

“我們卻要人去看......不,是去親身感受那些記憶......這太可怕了。我們親手把人送進了地獄......天哪,上帝原諒我吧......”

陳星將別先科推向一邊,他自已也走開,扶著一側的牆壁,陷入嚴峻的思考。他的眉間幾乎揉皺在一起,整個面容如同石刻的雕像。其他人也同樣陷入沉思,思考究竟該怎麼辦。

“所以那個東西在哪裡?”

聽到這句不知死活的話,陳星錯愕地回頭看去。而說這話的並不是別人,正是白羽。

“你瘋了嗎?”陳星喊道。“你沒聽見他說進入死冕有多危險嗎?”

“我想,我或許可以扛住。”

白羽以無所謂的語氣說著,深淵般的黑眼眸仍舊流露出散漫的目光,一副和平時一樣的淡然模樣,就像根本沒把事放在心上。

“我以前就遭受過一次精神攻擊,那次我就感受過讓人生不如死的精神折磨了。不過我還是強撐著清楚的意識,砸碎了那個混蛋的頭。”

“那一次你還陷入了狂暴,最後昏過去了。這次如果這次的攻擊更強,你撐得住嗎?”

“別人撐得住嗎?”白羽說。“我是我們中最能抵抗精神攻擊的,這就夠了。如果需要人去死冕裡開啟通路,那麼只能由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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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線死冕與意識的裝置被放置在第一層。儘管這地下室的空間十分寬敞,但因為有一架轟炸機放在這裡,作為地下機庫兼用作雜物間仍顯得十分逼仄,連線裝置需要轉移到地上的樓層才能用。銀天鵝周圍預留了相當大的空間,顯然是為了將來能駛出機庫。

這座機器的外型類似醫院的X光機,並且都需要人躺在上面才能進行操作。白羽需要在光線的催眠作用下逐漸進入深度睡眠,隨後錨粒子凝結成的仿魂器物質的將產生作用,他的意識將被引入死冕。

“進入死冕後,我需要做什麼?”白羽在失去意識之前問。

“沒有人知道,去過那裡的人全都死了,你只能自已探索。”

白羽沉沉睡去,其他人也沒時間再停留,他們都有自已的工作。除去千風伊夏、陳星、古輝揚諾夫要乘飛機離開,其他人都需要留守在這裡,以防白羽遭到襲擊。

他們從地下室中找出了一些武器,儘管沒有重武器,但這仍能為他們的防守提供助力。

他們還在裡面發現了一套行動式供暖裝置,這將會派上很大的用場。因為無法確認沿途國家的機場是否安全,所以這架轟炸機無法在途中降落,千風伊夏和陳星要待在投彈艙中,等到目的地上方跳傘。

考慮到高空的溫度,額外加一套供暖裝置對千風伊夏來說十分重要。

“只有我什麼都沒做了。”

千風伊夏自問一樣地說,疲憊的神色中流露著無法掩飾的焦慮與擔憂。

“你和小羽主動扛起了最艱難的任務,隨時都要面臨著危險。可是我怎麼說也是隊長,卻什麼都沒有做到,什麼忙也幫不上......”

“不要這樣想,我們都做了自已該做的事,伊夏姐。”陳星說,“我中了子彈,所以穿上這套盔甲,讓我們不需要照顧傷員。小羽有著比我們都堅強的意志,所以他才主動去死冕中開啟通路。而你的能力是我們中最有用的,伊夏姐,相比做其他事,你更應該等待通路重新開啟,恢復能力後你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千風伊夏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淺淺地笑了笑。她沒有異議,但心裡也有著其他的想法。

這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場對話。登上飛機後,千風伊夏不得不一直都佩戴著氧氣面罩,在高空高速的環境中,轟炸機的彈艙中不會存住太多氧氣。為了搶時間,古輝揚諾夫也不會讓銀天鵝的速度太慢。

不過千風伊夏不需要一直捱到亞美厲加,考慮到亞美厲加現在可能已經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地區,所以像千風伊夏這樣失去能力的承載者,最好還是避免到這個地方作戰。

按照計劃,千風伊夏會降落在扶櫻。那裡是夾在華海與亞美厲加之間面積最大的國家,後續無論是華海需要向亞美厲加派出支援還是組織防禦,扶櫻都是至關重要的戰略區域。

飛至扶櫻上方時,儘管古輝揚諾夫不能確定飛機具體在哪個縣的上方,但他仍然在儘量靠近熊木縣,即千風伊嵐所在地點。

千風伊夏的任務是聯絡上尚未被摧毀的當地武裝,無論是政府的還是統籌會的,同他們一起恢復當地秩序。不過就現在的狀況而言,這個任務的第一步應該是找到更多的承載者,保護他們直到通路重啟。

千風伊夏抬起幾乎凍僵的臉龐,看向陳星。即使低溫與缺氧給她帶來難以忍受的折磨,千風伊夏的目光也仍然清晰而堅毅,如同灼燒的日光。

古輝揚諾夫透過講話機告知他們,艙門即將開啟。千風伊夏最後向陳星點頭示意一下,下一刻就從雲端之上的高空墜向大地。

陳星抓住彈藥掛架懸在空中,他向下看去,只見千風伊夏在視野中迅速縮小成了遠方的一個點,而未等她從視野中消失,艙門就已關閉。

現在,銀天鵝雙翼下的四臺發動機全部噴出湛藍的尾焰,不久後突破音障,機身上裹著一層雲霧凝結成的戰甲,向著西方急速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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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陳星感到寒冷與窒息,他很懷疑這副盔甲到底有沒有用,會不會自已在燒盡靈魂之前就已經凍死在彈艙裡了。然而兩個小時過去了,他仍然沒有死。在艙門開啟時,他仍然有力氣抓住掛架,讓自已不掉下去。

現在,陳星又是以肉身突破了音障,他只感到全身血液倒流,腦中蜂鳴不止,幾乎完全失去視野,眼中只看到一片漆黑,有幾個似有似無的光點。但他很快就適應了現狀。

“你還活著嗎?”

通話器中傳來古輝揚諾夫的聲音。陳星能聽出來,儘管他坐在駕駛艙裡,但突破音障的壓力仍然讓他也不好受。

“託那位大科學家的福,還沒死。”

“那樣就好,不然我自已就得去面對沙迦了。”

“你倒不如跟我一起去找沙迦,剩下的燃料夠你再飛幾千公里回家嗎?”

“哈哈,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就算這架飛機摔在海面上,我游泳也能游回去。”

或許是想要透過對話讓陳星保持意識,又或許是為了打發到終點之前的幾個小時時間,古輝揚諾夫不停地跟陳星說話,聊起了許多事情。

“聽說玻爾逃脫納粹追捕的時候,也是坐在轟炸機的彈艙裡逃跑的。雖然他坐的轟炸機是七十多年前退役的蚊式,飛行員也儘量控制航速並超低空飛行,但逃脫的時候,玻爾還是差點因為缺氧死在彈艙裡。”

“還好飛行員不是你,不然玻爾半路就被凍死了。”

陳星和古輝揚諾夫哈哈大笑著,儘管這只是一個不怎麼好笑的玩笑。

“我們是去直面敵人,”陳星說,“並且對方比法西斯可怕多了。”

“是啊,不過我們最重要的不是消滅敵人,而是儘可能從敵人手下救到更多的人。”

“等我把沙迦徹底殺死的時候,自然就能救到更多的人了。把她殺死後,我還要再去追殺她手下的‘大天使’,他們一個都別想活著。”

“但你能活到那個時候嗎?”古輝揚諾夫問,“在那之前,你可能會被別人殺死,或者燒盡了錨粒子死掉。”

“古輝揚諾夫,如果我們怕死,那該讓誰去阻止我們的敵人?”

“如果你死了,同樣也無法阻止我們的敵人。”

彈艙和駕駛艙中同時陷入了沉默,期間只有轟炸機急速飛行的尖嘯聲。

“就像我經常跟伊蓮娜他們說的,我們只有活著,才能去做我們該做的事。”

“你的話我會記住的,如果我能活下來。”

“我希望我們都能活下來,但......陳星,做好準備,我們面臨的是席捲全人類的浩劫。”

“所以你難道覺得自已活不下來?別這樣,你剛剛不是還說要活下去什麼的嗎?伊蓮娜可是還在等著你回去呢。”

“人總歸是要死的。即使今天活著,明天也可能死。死掉的人什麼都做不了,但活著的人還要面對自已的生活。我只希望在那之前,我還能教給她更多的東西。”

“你覺得你教得夠多了嗎?”

“哈哈,永遠都不夠,有些東西只能讓她自已在現實中理解。我說的再多,或許也只是些沒用的東西。”

從這句話之後,他們就一直保持著沉默,彼此已經沒有太多要交代的東西。直到古輝揚諾夫提醒陳星快要到目的地了。

“伊萬諾維奇......你能學一下羅賓嗎?”

“哪個羅賓?”

“某個越戰電影裡的那個電臺主播。”

“啊,我明白了,你的幽默感也真是夠可以的了。”

古輝揚諾夫清了清嗓子,遠望著前方的雲線,緋紅的朝霞正漸漸從那裡浮現。初晨將至,一想到接下來要對雲端下的大地說的話,古輝揚諾夫也有點忍俊不禁。

“GOOD——MORNING——AMERICAN!!!”

伴隨著這一陣拖著長腔的開場白,彈艙的艙門隨即被開啟,陳星如同一枚從天而降的黑色汽油彈,沿著拋物線的軌跡墜向北美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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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在銀天鵝飛近亞美厲加西海岸之前,華月就一直在試圖同當地政府的國防部、各軍部、戰區司令部,甚至是統籌會和調查局聯絡。然而她所看到的只有一片混亂,軍隊與調查局的指揮體系都已被打得粉碎,找不到任何可以指揮某個部隊或某個機構的人。

最後,華月只找到了北美調查局副局長戴維·邁克爾南,華月製造幻覺,讓戴維·邁克爾南以為聲音來自於早已斷線的電話。華月告訴他即將有一架載有特殊調查員的飛機進入亞美厲加領空,要求他告知亞美厲加的防空部隊,避免誤傷。然而她得到的只有絕望的回覆。

如果要幫忙就請來吧,已經沒有能夠妨礙你們的友軍了。

所以說,古輝揚諾夫在沿途根本不可能碰到亞美厲加的戰機或防空導彈。

陳星對地面的情況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認知,即亞美厲加本地武裝都已被打散,剩餘的力量在各自為戰,平民正在物資匱乏與縱火者四處殺人的處境下艱難求生。秩序已不存在。

地面上大概已經很難遇到什麼人,但如果沙迦知道陳星的動向,此時可能已有縱火者向銀天鵝的途徑位置靠近,或許陳星一落地就會發現他已落入埋伏。

“你覺得我們要怎麼辦?”

華月的身影出現在陳星的視野邊緣,隨他一同墜落,看著地面離她越來越近。上升氣流吹得她長髮柔動,衣袂飄搖。

“這個嘛......”

陳星儘可能調整好肢體,使自身呈現出傾斜的姿勢。

在陳星即將墜落地面時,一匹黑馬突然從不知名的地方衝出。陳星恰好墜落在馬背上,在一陣巨響和地面塌陷之後,黑馬在飛揚的塵土中衝出廢墟,載著奔向浴頓特區的方向。

“我就知道別先科還有事瞞著我,”陳星不忿地說。“居然還有這種玩法,回去還得接著審問他。”

黑馬是陳星用錨粒子具象化凝結成的,直到剛剛陳星才發現這副盔甲給他帶來的能力。

“小心!”

華月突然感應到了殺意。隨即,陳星也在視野中看到有人出現在路邊。

這是埋伏在路邊的縱火者,他們已準備好對剛剛落地的陳星放射火焰。

下一刻,一支黑箭俶然飛出,錚鳴著穿過了縱火者的腦袋,隨即消散。

藉助於錨粒子的消耗,陳星在手中具現出長弓和箭簍,不斷張弓搭箭,瘋狂射殺著一切敢出現在他視野中的敵人。輾轉殺戮間,陳星躍馬翻過障礙,只在身後留下一條滿是縱火者屍體的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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