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值十五兩銀子
記憶中柳四從小就在另外幾個兄弟姐妹的欺負下長大，穿著他們不要的破爛衣裳。
小小的身軀每天除了割草就是挑水，動作慢些便要挨柳老太的打罵，飯也是撿著他們剩的吃。
這種生活他持續過了十九年，就在這天，他從牛棚裡睡醒起來去幹活，便看見柳老大請村長到家裡來，心裡頭有種不好的預感，就悄悄摸摸的跟過去聽。
柳老大恭恭敬敬的請村長坐下，柳大嫂笑盈盈地給他端茶，見村長抿了一口土陶碗的茶。
柳老大這才開口問道：“村長，你看這事情要不就這麼定了吧。”
村長咂吧一下嘴巴，摸了摸下巴的長鬍子慢悠悠道：“這事還要看老四同不同意啊，畢竟……”
柳大嫂心急搶先說道：“害！這事情有他啥說話的份，我們家好吃好喝的養了他二十年，現在若不是大朗在縣裡的私塾上學缺銀子，我們又怎麼……”
見村長不語，柳大嫂這才意識到自已搶了村長的話，柳老大瞪了一眼她道：
“你一個婦人懂什麼懂，還不快給我把嘴閉上。”
柳大嫂癟癟嘴，本還想頂嘴，沒想到村長繼續說道：
“這趙大力雖然是外人，但是也在我們荷花村待了四五年，我本意是想給他找個老實能幹的媳婦，你們兩夫妻說家裡有合適的人，本來我以為捨得將翠蘭嫁過來，結果沒想到你們說的是柳老四。”
柳老大跟柳大嫂兩人面面相覷，他們倆就是想要趙大力給的彩禮錢，那可是二十兩銀子，他們種一年的莊稼糧食也不過就五兩銀子，二十兩他們全家可以吃兩三年的了。
村長說的柳翠蘭可是他們倆的心頭寶，怎麼可能因為銀子就將她嫁給這種來歷不明的人。
他家大丫頭以後起碼也是要嫁給村裡頭有頭有臉的人物，畢竟日後她二叔中了秀才，她說不準還能嫁給個官員之家。
柳老大被拆穿謊言後有些心虛，但是為了二十兩的彩禮，他咬咬牙硬著頭皮還是決定試試，繼續說道：
“村長，這翠蘭還不懂事，我們想放在身邊留上幾年再說媒不遲。”
“是啊是啊，翠蘭這丫頭還小，性子衝，不懂事，不懂事嘞。”
柳大嫂接著柳老大的話說下去，見村長蹙眉，柳老大說道：
“村長，我們柳家在這荷花村也是呆了這麼久的，老二可是咱們村十幾年來唯一一個讀書人，倘若我家老二明年中了秀才，那可是前途無量啊，我們家就算是砸鍋賣鐵都會供他學。”
柳老大這話看似是在說柳老二，實際上是在威脅村長，倘若柳老二真的考中了秀才。
那他這舉動絕對會讓柳家記恨，他就是一個小小的村長，怎麼能跟秀才對著幹。
要是荷花村真的出了個秀才，那他當村長的也能沾沾秀才的光。
村長的小算盤在心裡打得砰砰響，表面上裝作雲淡風輕，半響道：
“你們家老四確實老實能幹，但不值這二十兩銀子，畢竟他是男人生不出孩子，趙大力還處在年輕力壯的年紀，這對他來說有點吃虧。”
這…柳老大確實沒辦法反駁，柳大嫂在旁邊急得想出聲，這門親事可千萬不能黃。
要不然柳老太指不定就打起她嫁妝的主意了，那可是給翠蘭日後出嫁用的。
“要不就彩禮少些吧，十五兩銀子成不。”
村長這番話說出來，柳家夫妻兩個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別說是十五兩，就算是五兩銀子，他們也肯同意啊。
現在柳老二在縣裡的私塾上學，可不比在村裡頭，給他的銀子花得如流水嘩啦啦，柳老太又不肯讓他輟學。
苦了的還是他柳老大，在家當牛做馬使，省吃儉用的銀子給他花。
柳大嫂也沒好到哪裡去，家裡的錢全讓柳老太管著，每天在家累死累活還要被柳老太罵，心裡說不出來的委屈。
“行行行。”
夫妻兩口很少這麼異口同聲的回答，彷彿那十五兩銀子就在自已面前，都想好要怎麼花了。
柳大嫂在心中盤算著，這十五兩銀子，自已肯定是要留下些，留個五兩銀子，然後將十兩銀子送給柳老太，就說是柳四的彩禮錢。
柳四在門外聽見他們居然想將自已賣給趙大力那個獵戶，心裡害怕的很。
趙大力是獵戶肯定力氣很大，他雖然沒見過仔細看過本人，但是遠遠也見上過幾面，扛著一兩百斤的野豬在身上輕輕鬆鬆，倘若自已不合他心意，說不準不超過三天就會被他打死。
柳四後退一步正準備逃離，卻偏偏下臺階時摔了一跤，這巨大的聲響，引起了房間裡的人注意。
柳老大警惕的站起身大聲詢問道：“是誰在外邊！”
柳四不敢吱聲，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拍掉身上的泥土，忍著腳上的疼痛往牛棚跑。
可他還是慢了一步，房門被開啟，眼尖的柳大嫂一眼就發現了他，小跑過來一把抓住柳四的衣服領子，罵道：
“小雜種，你跑什麼跑，老孃是會吃了你不成！”
柳老大看到是柳四，眼神緩和了不少說道：“老四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大哥說。”
他們夫妻兩個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柳四現在心中充滿了憤恨，是對他們夫妻兩個要將自已賣了換錢的恨意，也是他們寧願為了錢將自已塞給一個男人做契弟的恥辱。
“不，我不聽，我不想聽。”
柳老大見柳四軟的不吃，便隨即變了一副嘴角，冷著臉說道：
“老四，這由不得你，咱們家好不容易出了個讀書人，可不能因為交不起這二十兩銀子，讓我們柳家一輩子都呆在荷花村這個小地方。”
柳大嫂一把將他摔在地上，雙手抱在胸前說道：
“當家的說的是，這婚無論如何你都要去趙大力那，彩禮錢是不可能還回去的。”
不知什麼時候現在他們身後的村長，悠悠開口說道：
“咳，老四，你也別想不開了，這對你來說也不是件壞事，一來解決了老二上私塾要的銀子，二來你也解決了自已的終身大事。”
柳四大怒罵道：“我呸，你們這群喪盡天良的東西，還有沒有一點點良心……”
柳四的聲音越罵越大，村長怕驚動鄰居，要是讓人知道，他們強迫良家少郎去做契弟，他經營的好名聲就玩完了，立馬指著柳老大說道：
“柳老大快，快把他的嘴捂上，別讓人知道這件事情，不然這十五兩銀子你們也別想拿到了，還要被村裡人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