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夢魘

“皇伯伯要是不放心，讓首輔批閱後再送過來複核就是，如此勞心勞力，恐怕剛好的身子又要被您給折騰壞了。”

席瑟瑟躬身收拾著藥碗，又讓宮女點上去味的薰香，開啟窗透透氣，日日在這養心殿聞著中藥味，就是再好的身體也是病殃殃的。

宣德帝何嘗不想多休息幾日，但養心殿外每日吵吵嚷嚷，雖然熟睡的時間比較多，可偶爾清醒之時聽得他都想下令抄家，偏偏瑟瑟一個小孩子家在外面應付。

幸好他真沒什麼事，否則那些大臣還不把瑟瑟生吞活剝了，一把年紀了還跟小姑娘計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流言也是越發難聽，他再不出面，這大錦的皇位恐怕就要易主了。

皇權是個好東西，誰都想要，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是要讓文武百官都看看，現在坐在這把椅子上，能掌控萬民生死的人，不是政績卓然超群的太子，也不是善於算計人心的六皇子，而是他宣德帝，在位二十七年，愛民勤政連御史也不曾彈劾過的一代明君。

“瑟瑟，朕知道在這座皇宮裡，沒有人比你更在意朕的安康，你是朕親眼看著長大的，朕對你也是百般心疼吶，如今文武百官給你施壓，你在養心殿外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那些心思各異的早就盼著朕早些傳位呢！”

宣德帝私底下從不給任何人情面，席瑟瑟一聽急忙俯下身去：“陛下慎言，皇伯伯身體強健，又深受百姓愛戴，文武百官無一不臣服天威。”

恭維的話宣德帝聽過太多，已經到了左耳進右耳出的程度，唯獨席瑟瑟的話他深信不疑，好幾次身處險境都是她不顧安危挺身而出，除了瑟瑟沒有人會在意他如何了。

宣德帝示意高庸將少女攙扶起來，一臉慈愛地看著她俏麗的臉龐：“外面的傳言朕也聽到了，朕不為別的，就是想告訴他們，龍困淺灘也永遠不會遭蝦戲，只要朕還在一天，就沒有人能越過朕去，這幾日的事你處理得很好，還是你跟高庸留在朕跟前照料吧，。”

龍床上的人閉上眼睛，依稀可見鬢邊的白髮，似乎比前幾日多生許多：“還跟從前一樣，除了送奏摺的人，其他的都不能進出養心殿，高庸你去宣旨，朕養病期間殿內任何事務都由郡主決斷。”

聖旨一下，席瑟瑟更加名正言順，比起之前有官員罵她越俎代庖不知廉恥的時候，她如今更加有底氣，將養心殿的一切都囊括在手中。

“謝皇伯伯厚愛，瑟瑟定當盡心竭力，不讓旁人打攪您養病。”

高庸去六部傳旨，席瑟瑟點燃安神香去偏殿守著，青果端來點心讓郡主先墊一墊，她忙著照顧陛下，從早晨到晌午滴水未進，幾天下來還真的瘦了一圈，讓大公子知道還指不定如何心疼。

“郡主，秦將軍讓奴婢傳信給您，宮外的一切您都無須擔心，他與大公子會佈置妥當。”

郡主近來思慮過重，可不是一件好事，眼看陛下愈發精神起來，郡主可別因為侍疾，把自個身體給弄垮了，得不償失。

席瑟瑟微微點頭，她原本就不打算管宮外的事，朝堂上有沒有秦鴆他們，六皇子帶的那群跳樑小醜，也掀不起風浪來，不過是太子背靠兵權多了一份穩妥。

少女在盤子裡挑挑揀揀半天，似乎是嫌棄近來御膳房的廚藝太差勁，好不容易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小口，還沒來得及吞嚥，一個小宮女突然推門跑進來。

“郡主，陛下夢魘了，您快過去看看吧。”

高庸去六部還未歸，養心殿的所有宮女太監只能在殿外候著，沒有主子發話是不能踏進殿內半步的，守在外面的宮女聽到宣德帝的怒吼，只能隔著屏風聽了一耳朵，便急急忙忙跑來找席瑟瑟。

少女趕緊扔下糕點小跑著過去，差點踩著自已的裙裾跌倒：“鄭太醫在耳房，派人去請了嗎？”

宮女緊緊跟在她身後，一邊喘氣一邊點頭：“鄭太醫已經過去了。”

席瑟瑟趕到榻前的時候，宣德帝滿頭虛汗地靠坐著，伸出一隻手讓鄭太醫把脈，少女連忙讓宮女打一盆熱水來替陛下擦臉，隨後在榻前的椅子上坐下。

“走之前我點上了安神香，陛下緣何還會夢魘？”

見鄭太醫久久未語，席瑟瑟等得有些不耐煩，宣德帝似乎也有些動怒，看向鄭太醫的眼神晦暗不明，嚇得太醫有些心驚，在這樣的環境下為陛下請脈，當真是需要極強的自制力。

“安神香只能助陛下順利安眠，並不是什麼聖藥，陛下思慮過重，才會在夢中見到可怕之事，只要陛下減少憂思，便可緩解此症。”

會醫術的說話都有些神神叨叨，好在養心殿裡都是些聰明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無非就是宣德帝想得太多，所以即便是睡著也能夢見。

其他的都可以用藥物輔佐治療，這夢魘可是心病，喝什麼藥都不管用。

鄭太醫束手無策，席瑟瑟也不知道宣德帝因何夢魘，只能適當地勸說一二：“皇伯伯，您要是再不注意自已的身體，瑟瑟的及笄禮您就不能親自操持了。”

少女嬌哼一聲扭過頭去，將小女兒的心態展現得淋漓盡致，殊不知她悄悄紅了眼眶，不敢再去看宣德帝一眼，聽到輕聲啜泣的動靜，龍床上的帝王擺擺手，示意鄭太醫先退出去。

“瑟瑟，你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氣，將來秦鴆可不會像朕這樣慣著你。”

聽到宣德帝的話，少女似乎更加不樂意了：“我是皇伯伯最寵愛的宗室郡主，秦鴆就算官居一品，在我面前也永遠是一個臣子，他理當遵守本分。”

的確是錦瑟郡主能說出來的話，也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對牛彈琴，宣德帝索性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視線落在榻前坐著的少女身上，思緒卻漸漸地飄向遠方，不知道透過席瑟瑟的身影在尋找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