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枯木逢春
一輛馬車停在逸王府門前，門房的小廝眼尖地瞧見車廂前掛著的沈字木牌，立時明瞭來人的身份。
待那名女子緩步上臺階走來時，小廝客氣地問道：“姑娘可是找我家主子？”
歲安點了點頭，“煩請小哥通報一聲，清平樂東家沈歲安求見。”
小廝忙道：“沈姑娘，裡面請！”
歲安跟著小廝進了逸王府，分花拂柳，繞廊過庭後，到了逸王所住的地方。
日頭正曬，院中花草樹木中鳥鳴蟲叫，昭示著春末夏來的時節到了。
歲安繞過假山，入目便看到一名男子挽著袖子，捲起褲腿站在一處池塘中種著睡蓮。
汙泥沾滿他的衣服與臉上，可他卻並不在意，將手伸入泥潭中將睡蓮苗子埋好。
“我還以為逸王殿下這幾日告病休朝，應當是病得日漸消瘦，沒想到是躲在府裡侍弄花草來著。”
逸王將最後一棵睡蓮種子埋好，直起身子，與歲安隔空而望，抿唇一笑，“你是來看我的嗎？”
歲安將手中的食盒提了提，“給你帶了我釀的青梅酒。”
“稍等片刻，待我去換身衣服便來。”
逸王在泥潭中緩慢地往岸邊靠近，一隻素淨白皙的手突然映入眼簾，朝他伸了過來，他抬起頭對上歲安笑得明媚的臉，並未搭上她的手。
“我這滿手汙泥，髒！還是別弄髒了你的衣服！”逸王長腿一跨，直接上了岸。
孟管家立時捧著銅盆過來給他淨手，又用水沖洗他腳上的淤泥，而後將巾帕遞了過去。
逸王將手擦淨後，對孟管家道：“老孟，你帶沈姑娘到偏廳處等我。”
“我剛才走過來看到那邊好像有棵桃樹，那桃花開得正好，我看咱們不如便在那邊擺張桌子吧，桃花樹下飲青梅豈不是甚好？”歲安提議道。
孟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逸王卻是直接答應了下來，並讓孟管家命人過去拾掇一番，隨後便回房間更衣去了。
歲安在孟管家的帶領下到了桃樹栽種的地方，這裡似乎是座無人居住的院子，但院中還算乾淨，想來平日裡應該有人打掃。
孟管家指揮著下人將桃樹底下的木桌子，木椅子重新擦洗一遍。
歲安則站在一旁欣賞著桃樹。
這棵桃樹應該有些年份，但模樣生來有些奇特，溝壑嶙峋的樹幹一分為二，一半彎垂落地，形成一個拱門的形狀，另一半則往上蜿蜒生長，枝繁葉茂，桃花始開，堪稱奇景。
“這樹倒是長得挺奇特。”
孟管家回道：“原本不是長這樣的，只是十多年前曾經遭過雷擊，這桃樹被雷劈成兩半，想來應該是活不了的，本想讓人將樹請走，但王爺說這桃樹自開府之時便長在這裡，留著也無妨，沒想到隔了兩年這桃樹竟然又活了過來！”
歲安看著放在樹底下的桌椅，想來之前住在這院子的主人應該也是挺喜歡這棵桃樹，“孟管家，敢問之前是何人住在這裡？”
孟管家遲疑了片刻，道：“是…逸王妃。”
歲安忙道：“實在抱歉，我不知這是逸王妃之前所住之地，冒犯了，要不我們還是回前面偏廳吧？”
“無妨！”
逸王身著晴山色藤紋雲袖袍，墨髮半披，只用一根玉簪子固定，一身清爽地走了過來。
“此處我也許久沒來，你便陪我在這坐會兒吧。”
歲安見他已撩袍而坐，便也沒再說什麼，提裙坐了下去。
逸王端起那瓶青梅酒，將透亮的黃色液體倒入酒盞中，一股青梅的清香瞬間飄入空氣中，與淡淡的桃花香氣混合在一起，令人心曠神怡。
“清香四溢，入口甘醇，確實不錯！”逸王淺嘗一口道。
歲安從食盒中端出幾盤果子放在木桌上，“這是我清平樂裡的廚子做的新品，還請殿下點評一二。”
逸王將果子逐一試了一口後，將幾個需要改良的地方說了一下，歲安拿出紙筆一一記下。
“我看你也不全是來探病吧？”
“殿下這話說的，我不是怕您養病期間太過煩悶無聊，才來給您解解悶嗎？”
這話之前逸王也曾對歲安說過，只是那時歲安確實是因為解殘毒而病了，這病了之餘還得費腦子陪逸王下棋。
如今他因為朝中議論紛紜，稱病在家，讓他為清平樂試新品果子也不算過分吧。
“那我還得多謝沈家主了！”
逸王無奈地笑了笑，舉起酒杯朝歲安敬了一杯。
一片桃花瓣飄落在歲安面前的酒杯之中，歲安抬頭往上一看，“枯木逢春，陳花重放，雖是奇景，但也算是順應萬物之道，就好比人生老病死一般，遵循的是天地法則，皆為定數，不可逆。”
逸王有片刻怔然，“這話好似她也這般說過。”
“她？您說的可是逸王妃？”歲安問道。
畢竟這院子也只有一位女主人曾住過。
逸王並未否認，默了片刻後，道：“你覺得我與逸王妃如何？”
歲安道：“雖說我並未見過逸王妃，但外人都說您與逸王妃鶼鰈情深，感情甚篤，自從逸王妃走後，您一直未再娶，是對逸王妃難以忘情。”
逸王苦笑著搖頭，“我與她雖是夫妻，但其實並無夫妻之實。”
歲安有些愕然。
“我和她的婚事乃是父皇所賜，她的父親乃是邊關重將，她自小生在關外，那年她帶著母親扶棺回京，入宮面聖代父述職，父皇為她死去的父親追封名號，並封她為永川郡主。”
“她在雍京住了兩年，由於與太子行走密切，宮裡宮外都傳出了不少閒言碎語，那時父皇已為皇兄相中了太子妃人選，恐生事端，便匆匆為皇兄賜婚，並將她許給了我做逸王妃，皇兄為此跪在御書房門口一天一夜，都沒能讓父皇收回成命。”
歲安不解道：“既然先太子與永川郡主兩情相悅，為何陛下不同意他二人的婚事？”
“因為……”逸王頓了頓，道：“她的母親乃是天竹國被廢的長公主。”